“乒”、“乓” ,“乒”、“乓”……
两三个小孩子在楼下的空地上,正过来你追我,反过来我追你,互相往对方的脚下摔着小炮儿。伴随着阵阵银铃般的童声,空气中一股一股的硝烟的味道在弥漫,闻一闻沁人心脾,充满了童年的味道。
这种小鞭炮小时候叫摔炮,是没有炮捻儿的,不需要火儿来点燃,但要有足够的摔力把它摔响。但它不是孩子们的最爱,第一是量小,一盒也就十几个,不禁玩儿;第二是局限性大,那时农村没有水泥路面,摔在土地上不容易响,有时需要连摔几次,响儿也不大,只能找有石头的地方,往往是石头墙,但很容易钻到缝里,需要往外抠,小孩子哪有那么多的耐心啊。
农村的孩子对鞭炮是有着原始的渴望,最爱的就是小鞭,因为二踢脚、麻雷子之类的大炮仗不是人人都敢放的。虽然平时很少有机会,但是有娶媳妇、聘姑娘的大喜事,一般都是会放鞭炮。谁家新婚大喜的时候,也是孩子们最高兴的时候。办喜事的家刚把大红双喜字贴在大门口,孩子们就早早到了,三五成群的扎到角落里嘀嘀咕咕,制定好抢喜炮和分喜炮的方案,然后若无其事地混在看热闹的人群里,整个是一个“劫法场”的行动。新娘子一到,喜鞭就会噼里啪啦放起来,大人们都躲到了一边,最里边的一圈人豁然就是这群“不法之徒”。鞭炮声还没有完全停息,这群胆大包天的孩子就一窝蜂冲来上去,大抢特抢起来。只要是尚完整的小鞭在地上,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抢到手再说。有的大人喊“注意别崩着”,对于抢红了眼的“土匪”是听不到也不会听的。很多时候会有燃得慢的鞭炮在小孩子的口袋里“砰”的炸了,回家少不了一顿埋怨,有时甚至是一顿胖揍,不过这时候是顾不得了。抢完之后就一哄而散,各自到约定的地点清点“战利品”。 “战利品”要先分成两类,有捻儿的和没有捻的;有捻儿的还可以放响,没捻儿的就只能放呲花了。“分赃”是要绝对公平的,一定要由最有威望的大孩子担任,当然也没法不公平,因为每个人都在瞪大眼睛盯着呢。先分有捻儿的,捻长一点的先分给小的孩子,捻儿短的分给大孩子,因为大孩子跑得快,总不能让小孩子被崩着,否则就没有忠心耿耿的“部下”了;后分没捻儿的,这时候连最小的孩子数学都是最棒的,一定反反复复数个几遍,毕竟谁也不想吃亏。剩下的就是各自回家,计划如何放去了。
孩子们最富裕的时候就是过年了,毕竟过年的时候哪家都会买一些鞭炮,只不过富家多买一些、穷家少买一些的区别,但对于孩子来说是都是一样的,因为买多少都是不够放的。当时孩子们最不满意的是大人总爱整挂鞭、整挂鞭地放:上坟噼里啪啦几挂鞭没了,过年噼里啪啦几挂鞭没了,初一噼里啪啦几挂鞭没了,初五噼里啪啦一挂鞭又没了,十五噼里啪啦所有的鞭都没了。真是心疼啊,那可都应该是我的,看看我就剩下哪点儿了!
半大的孩子本就人嫌狗不爱,“富足”了孩子更是个个都变成了“小魔头”,满口袋儿鞭炮得有地方放啊!鸡呀,鹅呀,羊呀,狗呀,猪呀,牛呀,全都成了被“偷袭”对象,“乒”一声,鸡落荒而逃了;“乓”一声,狗夹着尾巴溜了;“砰”一声,猪蹭窜出猪圈了;“当”一声,老牛差点把牛棚拽塌了……“这都是哪个王八蛋干的!”骂声此起彼伏,始作俑者早就逃之夭夭了。家禽家畜不让崩,那就找找能炸的地方。于是所有带洞的、有缝儿的地方都炸了个遍,什么耗子窟窿啊,墙缝儿啊,土堆啊,一处都没放过,不知是哪个胆大,居然把人家棒子秸欑子给炸着火了,这一家伙儿村里就没有了“立锥之地”,只能转战到村外了。
村外好啊,蓝蓝的天上白云飘,一望无际的麦田“马儿”跑,冬寒料峭,正是“征战”的好“战场”。 “集结号”已经吹响,两拨“人马”迅速进入各自阵地。每一拨都是打日本狗强盗的“正义之师”,都在英勇“冲锋”。
“冲啊,坚决炸死日本鬼子!”
“快,火力掩护,日本鬼子冲上来了。”
“不好了,我们的弹药要没有了!”
“快把你口袋里的都点了扔出去,赶快回家拿去,记着多装点儿,把所有口袋儿都装满喽!”
“那我就没玩的了。”
“小气鬼,没事的,你拿多少我给你补多少。我们八路军不能输啊。”
“说好一定得给我啊!”
“八路军说话算话!”
最后在所有的妈妈 “吃饭啦!”的反复呼唤声中,双方都胜利凯旋,雄赳赳气昂昂回家“庆功”。
最过瘾的当属三十守夜了,哪还顾得上联欢晚会啊,一会儿问一下几点了,怎么新年钟声老是不响呢。好不容易盼到倒计时了,兔子一样窜出门去,把最长的竹竿高高举起,因为爸爸说举得越高放得越响这个年就过得越好。在整点钟声敲响的时候,所有的一千响的“大地红”都在同一时间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间杂着“叮”“ 当”的二踢脚的声音响彻云霄。整个村子像煮开了锅一样沸腾了,到处五彩的烟花辉映着夜空,像极了史前的宇宙,梦一样的天空烟雾缭绕一片混沌,到处氤氲着浓郁的年的味道。
“儿子,回家吃饭了!”
“快,快把手里的放完了,好回家吃饭去!”
一时眼前和烟云过去重合在一起。忽然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