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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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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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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感怀

周六预约的大雪并没有如约而至,我躺在温热的被窝里,无奈地盯着窗外阴沉沉的天空。屋子里很冷,冷得我连胳膊都不愿伸出,这个季节,起床真的需要点勇气。想到樱花树地还没有冬翻,我不得不鼓起勇气爬起来,洗脸刷牙吃早饭,之后扛起圆头铁锨,来到屋后的樱花树地。

天阴得更沉了,铅灰色的乌云压得很低,似乎稍有风吹草动,雪花都会飘落下来。田地里一片沉寂,光秃秃的树枝眼巴巴地盯着天空,似乎和我一样期待着这场雪的来临。云朵们却不紧不慢、优雅地向西飘移着。地里的杂草大部分已经枯黄,不知是因为我的到来惊扰了它们,还是因为受寒风的鼓噪,在瑟瑟发抖。

我脱掉羽绒衣,手持铁锨,左脚踩在铁锨的左耳上,稍一用力,锋利的掀刃便“噗嗤”一声插入了地内。墒情好,土地很松软,很轻松地翻起了一掀土。耳边传来草根的断裂声,我似乎听到了草根撕心裂肺的声音,想象着被埋入地下的枯草在慢慢地腐烂,最后化作成滋养土地的肥料。随着插、起、扣三个漂亮动作的不断重复,不一会儿,我的眼前就出现了一片新翻的土地,空气中弥漫着新鲜的泥土气息。

曾几何时,脚下这些枯黄而可怜兮兮的野草,汹涌地疯长,飞扬跋扈地侵占着肥沃的土地,理直气壮地与庄稼争肥抢地盘。人工锄不尽,农药杀不死,它们对农药产生了耐药性。俗话说得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秋风至,寒霜到,一夜之间,它们的嚣张气焰一下子就被灭了下去,枯黄而萎靡。这真是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在自然法规面前,谁也不能例外。

突然,飞来了两只喜鹊。只见它俩将黑白相间的翅膀紧紧地贴在身体的两侧,不紧不慢地在我新翻的土地上来来回回地踱步,犹如背着双手在检阅我的成绩。它俩的眼睛却没有闲着,边走边盯着新土的缝隙,试图找出可食的虫子。我感到很好笑,旋即又觉得它们好可怜,真是笨鸟啊!大冬天的,地里哪还有虫子呀?不像春天,一锄下去,都会挖出白白胖胖的滋草虫来。

“嘎嘎嘎……”随着一阵叫声,一只喜鹊的嘴里竟然叼着一条慢慢在扭动的蚯蚓,这条应该是正在冬眠的蚯蚓呀,却被我残忍地挖了出来,不幸又被觅食的喜鹊逮了个正着。另一只喜鹊急切地说着什么,这只喜鹊听懂了似的,展翅飞到地头高高的白杨树上的窝里。现在它们的窝里应该没有小喜鹊呀,难道说它们年迈而无法觅食的老爹娘在窝里?果然,看到叼着蚯蚓的喜鹊飞回,窝里伸出了两只饥饿而苍老的嘴巴。看来不光是乌鸦反哺,喜鹊也一样啊!在这个世界上,鸟儿尚且知道反哺爹娘,我们自认为是高级动物的人类做得如何呢?提起这个话题我都替那些不善待爹娘的人羞愧。还有就是,人算不如天算,我以为大冬天没有了虫子,可事实证明,不光是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勤劳聪明的鸟儿也有虫吃啊。

“嘭”的一声,铁锨碰到了树干的下端,裹在树身上的绿色包树布被撞下一片来,露出了石灰水涂抹过的树干。今年春天栽这些树的时候,老孟一再交代,赶在天热前,一定要将树干用包树布包裹了。因为樱花树干皮薄,最怕的是太阳暴晒,如果不及时防护,树会被晒死的。栽好树苗后,我一边给新苗浇水一边用石灰水涂抹树干,既杀菌又防虫,我们的苹果树都是这样做的。

其实这棵树和其他十几棵在夏天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我以为是干旱造成它们的死亡。我没有及时挖掉是因为明年开春准备再买些树苗来更换它们。如果提前挖掉,就得重新丈量栽树的位置,它们现在存在的价值其实就是个标记而已。看着涂过石灰水的树苗,我的大脑里突然灵光一闪,难道这些树不是旱死的,而是被我涂抹石灰水烧死的?苹果树干涂抹石灰水确实可以杀菌防虫,而樱花树干连太阳都不能暴晒,我竟然给它们涂了石灰水!还记得当时我涂了十几棵时,被及时赶来的老孟制止了。看来死搬硬套的经验主义害死人啊!

寒风越来越凌厉了,乌云加快了奔跑的步伐。远处光秃秃的白杨树干枯了似的,向着天空伸出一条条瘦骨嶙峋的枝干,任寒风欺凌而发出无奈的呜呜声。尽管我的身上流淌着微汗,但寒风贴在脊背上还是冰凉冰凉的。我不由得加快了翻地的节奏,以此来驱寒取暖。

 “慢慢地,操心甭把地球挖个洞咧!”就在我快马加鞭的时候,连畔种地的堂哥披着棉衣,扛着铁锨也来翻他的苹果树地。

“都半晌午了,你咋才来?纯粹是磨洋工么。”我嘴里打着趣手却没停。

“急啥?无论啥事都要慢慢地来,赶明年开春翻完就行了么。”快七十岁的堂哥不紧不慢地接着说,“我把翻地这活当做锻炼身体呢,每天翻炕大一块就行了,早早地翻完了,到哪儿去锻炼呀?”

“早干完早歇下呀。”我对堂哥说。

“那不行,人是动虫,如果闲下来身体就会出毛病的。”堂哥认真地说。

“这几天咋不见你在街道谝闲传了?”堂哥话锋一转问我,“是不是遇到啥事了?”

我急忙摇摇头:“没有没有,这几天忙,没时间谝么。”

“这人呐,遇事要能想得开,可不敢钻牛角啊!”大哥望着天空自语道,“人和这天一样,有晴也有阴。阴的时间越长离晴的那天就越近,再难的事情都会过去的。”

其实,我这段时间确实很郁闷。听了堂哥的话,心情豁然开朗了许多。

空中飘下了一朵两朵三五朵洁白的雪花,我扔下铁锨,伸出双手迎接着这晶莹而圣洁的精灵,满心的喜悦。尽管姗姗来迟,但它还是应约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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