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几天功夫,那火红、妖娆、夺目、热烈奔放的花海,突然就销声匿迹,难觅踪影了。那副人间绝美的画卷,还没来得及让人好好欣赏,就被一双无形的大手卷了起来。那曾经舒展、鲜艳、金黄、璀璨而生机勃勃的油菜花也收拢了奔放的花瓣,暗黄而失去了金灿的光环。游人们失落地徘徊在曾经喧嚣的桃梨田园,寻觅着昨日的梦里花田,那一地的落红凄凉得令人心情黯然,郁郁寡欢。
刚露出点点嫣红的苹果花蕾,不忍心让人们失落那份兴致,它集一冬积蓄的力量,携一缕春风,开始粉墨登场,独舞在春天的百花园里。
昨日桃花的妖艳,梨花的雍容,油菜花的金黄,仿佛还在眼前,如今却是繁华落尽,遍地忧伤。而乔山脚下的苹果花一袭素白,犹如白衣仙子,凌空而降,翩翩起舞;又如漫天大雪,纷纷扬扬,挂满了细嫩的枝头,繁华了一树的靓丽。
其实,苹果花蕾早就听到了迎春花吹响的春天号角,它没有像桃花、梨花那般急于展现自己的妖娆。它在默默的积蓄力量,要将一世的惊艳奉献给勤劳的果农。也因此而果实较桃子更耐储存。秋天的苹果可以储存到来年五一前后,能接上当年的早熟苹果,使人们一年四季都可以品尝到苹果的香甜。桃子的储存期却相对较短,成熟之后要在短时间内消化完毕,否则就会坏掉,这也许是花期的迟早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桃花开放得妖艳、妩媚而热烈,而苹果花却一身素雅、淡白而朴素。桃花的妩媚、妖娆引领着花季的风骚,博得了众多的眼球,却很少有人关注苹果花的素净。
苹果花早就和朴素憨厚的果农融为一体。花儿还在胎芽的时候,果农就开始像照顾婴儿似的精心锄草、施肥,浇水,给苹果提供必要的营养。有些果农干脆吃住在果园,与苹果树朝夕相处。
早上的阳光照射在苹果树的枝丫上,它的影子投射在树下默默劳作的果农身上,人与树在相互交流,感知着对方的喜怒哀乐,一颦一笑和彼此心脏的每一次跳动。果农的每滴汗水融入树下,渗入根系,每条根系都注入了果农的魂灵与期盼。
就在灼灼桃花匆匆收场之后,苹果花悄悄地、害羞地开放了。粉色的花边将白色喇叭状的花儿勾勒得楚楚动人,四周红色的花蕾像众星捧月似的,举着火炬似的半开花朵,为雪白、美丽的中心花喝彩。中心花在红色花朵的簇拥下,少女似的羞红了美丽的脸庞;它又像一位芭蕾舞演员,穿着白色的芭蕾舞衣,脚尖点地,在春风的带动下轻盈地旋转,忘情的起舞。
当中心花蕾完全舒展、开放之后,周围红色的花蕾才依次开放,而那红色的花蕾却消失殆尽,成就了一袭雪白的传奇。
雪白的花儿缀满了枝头,沉沉甸甸地压弯了枝头,惊艳了整个春天。空气中弥漫着苹果花淡淡的馨香,令人迷醉而神往。
自然界很神奇,桃花不需要人工疏花,自然优胜劣汰。上天很公平,给每一朵花蕾开放、展现自我的机会,能否坐果就看品质的优劣了。它们在经过一番激烈的竞争和角逐之后,优质的花蕾坐果成功,会成熟为味美汁浓,香气袭人甜的鲜桃来。而苹果花则需要依赖人工疏花,果农凭经验和眼光来决定花儿的去留。有经验的果农在苹果花开放之前就已经开始修剪花芽了。一般按四到五个叶芽留一个花芽的比例进行修剪,目的是减少果树养分的过度流失,将充足的养分留给即将开放的花儿。果农总结得好,苹果花开放如女人生小孩,一旦花儿开放,就相当于女人分娩了小孩,营养损失非常大。所以,他们在开花前施肥,叫做催花肥,就是给花儿补充足够的营养。当花儿完全盛开之后,果农就开始疏花。一般二十厘米左右留一朵花,根据“按树定产,分枝负担”的原则,掌握壮枝多留,大枝多留,下部内膛多留,上部、外围少留;花多时还将中、长果枝的花朵直接剪掉,使其变成预备枝,达到以花换花的目的。
时间已经是中午时分,苹果地里的果农们还站在折叠梯子上,伸长着酸困的脖子。布满老茧的手灵动如织布的梭子,在成串的花间上下飞翻,香甜的花香驻足在被花汁浸染成墨绿色的指尖间,嗡嗡的蜜蜂嗅着花香,竟然将果农的手指头也当做花蜜来采。
堂哥号称村里最勤快的人,村民打趣说,他恨不能三十晚上出月亮,好给他照亮加班干活。当他站在自家的果园前,看到一片白色的花海,竟然也怂了,“我滴神,这从哪儿下手呀?”邻家的弟媳妇打趣说:“哥,你用竹竿打,保证又快又省事。”
疏花期间,每个村庄几乎都成了空村,就连老人小孩也来帮忙,专疏果树的下部花。男人们大部分进城务工去了,疏花这活当仁不让的成了妇女们的专利,她们自发的组织起来,形成临时合作组,今天给张家疏,明天给李家疏,集体劳动热闹而又不显累。她们戴上洋气的遮阳帽,拎着饮料、水果来到果园,一下子就陷入了花海,找不到了踪影。她们美丽的容颜时不时地闪现在粉嘟嘟的花儿之间,有意无意的与花儿相媲美。有美少妇还忙里偷闲地掏出手机,在鲜花丛中自恋一把,悄悄地发给城里打工的男人。男人们收到女人的照片,总会会心的一笑。然后不忘回复个甜美的词:“臭美。”女人们看到这两个字,心里比蜜还甜,她们既给心爱的人传递了自己干活的动态,也得到了他们平安的消息。
女人们在这繁花似锦的果园里完全放开了自我,相互打趣,开着不荤不素的玩笑,那银铃般的笑声不时地飞出繁花之间,在晴朗的天空下被春风带着飞出了好远好远,久久不能散去。
夕阳西下,晚霞的余辉照射得天地间红彤彤的,劳累一天的果农拖着疲惫的身影回到了村子。村庄一下子热闹了起来,果农相互打听着彼此疏花的进度,老人们站在大门口迎接着疏花归来的儿媳妇。
田野里重归寂静,果园里铺满了厚厚一层雪白的花朵。留在树上的花儿在无息地成长着,躺在地下的花儿却虽败犹荣,甘愿化作泥土,浸入毛细血管似的根系里,回归到果树的怀抱里,给挂果的幸运儿提供微薄的营养,成就着明天一树的累累硕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