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乔山人的头像

乔山人

网站用户

散文
202007/09
分享

梦中的棣花镇

去年七月份,去商洛金丝大峡谷自驾游归来途中,突然看见高速路一个出口指示牌上写着“棣花镇”三个字,这不是号称“鬼才”贾平凹老师的故乡吗?当时特想去一览究竟,无奈天色已晚,只得抱憾而归。后来有好多次,棣花镇以各种形式出现在我的梦境里。

机缘巧合,今年6月底,我再次来到了商洛。为了弥补心中的缺憾,我们决定第一站就去棣花镇,用杨凌示范区文联主席、作协主席、著名作家贺绪林老师的话来说,“咱们去沾沾老贾的才气。”

棣花镇,早年因盛产棣棠花而得名,又因棣花驿和唐代大诗人白居易三过棣花曾留有"遥闻旅宿梦兄弟,应为邮亭名棣华"的名句而闻名。商於古道从镇中穿街而过,是宋金割据时期的历史活见证。当今因文坛“鬼才”贾平凹先生出生此地而名声鹊起,成为国家4A级旅游景点。

但在贾平凹的笔下,棣花镇却是一个由十六个小队组成的大队。“它装在一个山的盆盆里,盆一半是河,一半是塬,村庄分散,却极规律,组成三二三队形,河边的一片呈带状,东是东街村,西是西街村,中是正街,一条街道又向两边延伸,西可通雷家坡,东可通石板沟,出现一个弓形,而长坪公路就从塬上通过,正好是弓上弦……”

如今先生笔下的景物大部分都在,却已被庞大的仿古建筑和整齐干净的民俗村所替代。 由贾平凹书写的“宋金边城”四个金字悬挂在景区大门上方,大门两侧粘贴着一副宽大的对联,“万古商山遥望宋金边城,千亩荷塘辉映棣花秀苑”,看横额“欢度佳节”的内容,这幅对联应该是过春节时贴上去的。

步入大门,左侧是模拟的宋金桥。大桥之上,西风猎猎,高大勇猛,威风凛凛,形态逼真,一手叉腰,一手持长矛的宋朝将士坚守在自己的边界线上;对面却是身材矮小,曲腰弓背,贼眉鼠眼,双手拄着长矛,时不时地偷窥大宋将士的金国武士,滑稽而可笑,其爱憎之分明溢于言表。

商於古道棣花文化旅游区简介云:棣花文化旅游区是商於古道文化景区的重要板块之一。按照修旧如旧的原则,运用现代建筑艺术,还原保持原始的村落建筑风貌,着力建设展现商於古道文化、平凹文学艺术、乡村休闲旅游为一体的文化旅游景区。它以“两街(宋金街、清风街)、一馆(平凹文学馆)、一荷塘(千亩荷塘)和西部花都”为主打项目,恢复了棣花古驿、法性寺、魁星楼、戏楼、娘娘庙等历史文化景观。唯有二郎庙是陕西现存的唯一金代建筑。它修建于金大安三年(公元1211年),距今已有790多年的历史。

相传金国侵略南宋到龙驹寨后,遇到这里的南宋将士奋力抵抗,久战不分胜负,当朝宰相秦桧力主求和,便割商给金。金国为了立标志界,按照喇嘛寺的造型,融合汉人的建筑风格,于棣花镇东街建“二郎庙”,成为宋金的“三八线”;街道东面一律是宋人、宋物、宋代建筑,街西门市却是金人、金物、金建筑,街中有一道清晰的宋金国界线,一条街拥有两个朝代,两朝相隔仅一步之遥。游人一脚踩着宋代,一脚踏着金国,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出了和议厅左拐,远远地就看到一座石拱桥,上书“宋金桥”三个大字。这难道是宋金时期的遗物?走近一看却是仿照历史记载新建的大石桥,心中难免有点惆怅。

穿过宋金桥,便到了宋金街。仿古一条街店铺林立,商贾云集,地方小吃,面食小炒,古玩字画,手工布艺,酒肆茶馆,游人门可罗雀,生意清淡萧条,想必因疫情所致。

走进街口几步,右边出现一条“之”字形台阶,台阶旁青砖墙上悬挂着两块木匾,上书“平凹老宅”和“贾平凹文学馆”。

身有残疾的贺绪林老师坐在轮椅上,早早在台阶下等候我们。我们连同轮椅一起,抬着贺老师来到台阶之上。这是一个漂亮而标准的四合院,院子外面的场院很宽阔,犹如农业社时期的打麦场。古色古香,青砖灰瓦的农家小门楼在院子的左侧,紧挨门楼右侧是一砖到顶的三间青砖到顶人字梁大房;房檐墙壁上,是一幅极具厚重感的古铜色雕壁画:一把藤椅,一张书桌,一盏台灯,贾平凹先生坐在藤椅上,一手夹香烟,一手执犀笔,在书桌前书写出一部又一部的辉煌巨著。先生的等身著作占据了墙面的百分之九十。站立在这醒目壮观的形象墙下面,突然觉得自己非常渺小,渺小得须低头在地缝用放大镜细细探寻也不一定能找见。这是一面伟大的著作墙,展现了贾先生不同时期的代表作,令人震撼和仰慕。

我怀着朝圣般的心情,虔诚地步入“贾平凹文学馆”大院。院子的三面分别是贾平凹文学馆、书画馆和影音馆。每个门旁都有对联。文学馆的门旁:“布衣傲青云,文章高白雪”;书画馆门旁 “纸上挥毫显山水,画中泼墨见真情”;影音馆则是“音乐传美名, 影视记沧桑”。这些对联浅显易懂,概括了贾先生出身平民,却不甘平庸,勤奋创作,写出了大量的经典文学作品,为社会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也为我们这些文学爱好者树立了良好的榜样。

文学馆一侧的小房门则是春联:“千层锦绣迎登岁,万多祥云照我家”,横额“春风淑景”。门口的书桌上摆放了贾先生大量的文学作品,随手翻开扉页,每本书上竟然都有贾平凹老师的亲笔签名。心中暗自一惊,这么多书,如真是贾老师亲笔所签,这得多少时间呀? 心中一时犯了嘀咕,竟有些怀疑,本想买一两本留个纪念,突然就没了兴趣。

最让我心灵震撼的,是贾先生的文学馆。馆内摆放着老师不同时期的经典之作和各种介绍,崇敬之情油然而生,膜拜得恨不能现场来个五体投地。心想,这么多的作品全部用手写,一般人还不把手指头磨断?贾老师不愧是中国文坛的“鬼才”,不但手指头安然无恙,在著书立说之余还拿起了画笔,写上了毛笔字,而且在书画界取得了令人瞻目的成绩,一时间洛阳纸贵,一字难求,这可不是常人能比拟的。我深切地感受到,先生不愧是一个博学厚养内敛的人、一个多才多艺多产的人,一个不愧为当代文坛号称“鬼才”的人!

就在我顺着玻璃展示柜迷恋地观看时,一抬头,贾先生手持如椽之笔,赫然地站在我的面前,我差点惊叫起来!仔细看,原来是老师的等身蜡像。心中不由得赞叹:这个创意好,既见到了贾先生,又满足了我们这些普通人与名人合影留念的虚荣心。尽管如此,我还是怯步不敢上前,生怕先生迎头断喝:你有什么资格和我合影?终了没敢上前,只是远远地看了几眼。心中却想:乔山人,你有本事就和真人合个影,和蜡像照相算什么好汉!

按照指示牌,出了文学馆的后门,“平凹老宅”呈现在面前。看来,这才是蛟龙腾飞的地方。

贾平凹的家是一个古朴而厚重的宅子。门楼是斜的,就连门扇、门槛也向右斜约三十度左右;大门两侧的石鼓门墩雕刻花纹清晰,图案优美,装饰考究,栩栩如生。过年时贴的春联还在,“福照家门万事兴,喜居宝地千年旺”,透射出农家小院喜气洋洋的景象。迈进高高的门槛,迎面却是具有北方风味的重门,木料本色清漆打底,造型高贵,纹饰华丽。院内三面都是一砖到顶的大房,门窗上面均有镂空的雕饰,看起来典雅、古朴而大方。左右两边对立着结构相同的两座厢房,左面的明显略小于右面,应该是厨房;右面木门两侧的木板上刻着文辞典雅,用语准确的对联: “笔耕不辍文学路,流光溢彩追梦人”。这是对先生文学人生的高度概括和总结。他不但是一个非常勤奋的人,而且是一个高产作家,在平常的日子里,始终如一地坚守着文学之梦,最终,成就了理想,成就了未来,成为一个人人敬慕的大作家。在这个 “平凹之家”里,展示的主要是先生在不同时期与家人、朋友一起的生活照、文章精彩选段及老师的书法绘画作品。一副“故土情深”画作几乎占据了整个山墙,先生身穿风衣走在故乡棣花这片热土上,忧郁而充满深情的眸子里,透射出一个游子对家乡的牵挂与感恩。是故乡这块热土养育了他,并厚赠予他源源不断的创作素材,他的文学脐带至今无法与故乡割断,他以一颗赤之之心热爱着故乡。画作两侧的对联总结了他的文学之路:“心似平湖家山风物皆融书,眼如凹镜世态人生全聚来”,可惜的是,自己学识浅薄,竟然不识出自哪位名家之手,心中难免遗憾。

上房房顶中央二龙戏珠的烧制品栩栩如生,有种腾云驾雾的气势,这也是院子中地势最高的正房,与两侧厢房、门楼一起围成一个四合院,有着明清时代鲜明的建筑风格,对称、封闭而严谨。

这是供奉先人的香房,贾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和先生父母的遗像供奉其间。中堂却不是关中人家悬挂的先人案,而是贾先生自己书写的四个大字:“洁行修善”, “尊亲守本乃至德要道,光前裕后赖孝子贤孙”对联悬挂两边,倒有一番风范。右边却是一副“先师孔子行教像”,先生自己书写的对联,左联是古诗:“乐意相关禽对语,生香不断树交花”,右联是苏东坡的名句:“ 沧海何尝断地脉,朱涯从此破天荒”。由此可对贾先生尊亲守德、尊师重教略见一斑。

走出贾先生家的大门,突然就看见在大门的左前方,那块著名的丑石凸显眼前,遽然和我梦中看见的丑石相差无几!刚才进大门时竟然没有发现它的存在!丑石后面立着的牌子也和梦中的一样,只是没有青年在那儿吆喝着卖先生的字画(见拙作《初见贾平凹》)。其实这块石头一点都不丑,扁平状,呈椭圆形,有点像麻石。这是一块浑然天成的大石头,上面有弯弯曲曲的图案,似山水,又像各色人物隐入其中。这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陨石”?又或是魁星楼上的魁星之笔一不小心点出的“商山文曲星”之石?当初世人眼中的丑石,如今成了众星捧月的明星之石。再次拜读了木牌上《丑石》这篇托物言志的美文,感受与以前截然不同。最后竟大着胆子,坐到了丑石之上,期冀沾沾丑石之文气。心中反转又一想,贾先生知道我坐在了他的丑石上,不知有何感想?

  丑石对面的砖墙上,一个大大的红箭头带着四个红漆大字:“刘高兴家”。好奇心使我们沿箭头所指,穿过一条窄小的土路,路尽头是绿树掩映的断崖,刘高兴家的房顶几乎与道路平行,感觉使劲一跳,都可以跳到房上去。从后面看,房子是建在土墙上,这或许是为了保持初色而没有翻修。房顶同样竖着“刘高兴家”四个大字,已经被风雨侵蚀得变了本色。

 沿台阶下去,院子的侧面、正面几乎全是刘高兴和名人的合影及他的书法作品。

这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小院,房屋破旧,青砖铺就地面,翠绿的葡萄架遮住了院子的天空,一串串珍珠葡萄缀满枝头;院子左面低矮的房屋应该是厨房,厨房对面没有建房,院墙上挂满了刘高兴各时期的照片和书法作品。对着大门的是大敞开的平房,中间的柱子前挂着作家孙见喜题写的“快乐斋”三个大字,开间正中中央的大书案上凌乱地摆放着写好的和正在写的字。书案后面却坐着两个老头在聊天,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精瘦老头在比划着什么,我心想,这位应该就是刘高兴吧?见我们进来,那位戴眼镜的老头吆喝了起来: “到棣花古镇,没见刘高兴等于白来”, “平凹笔下的闰土……”

“你就是刘高兴?”我好奇地问。

“是啊,如假包换。”老头乐呵呵地回答。

“不是蜡人?”我开起了玩笑。

“凡胎肉身,哈哈哈……”刘高兴开怀大笑,“写不过贾平凹,说不过刘高兴,还没有人能说过我,差点你赢了。”

刘高兴身后的墙上,悬挂着贾平凹的书法作品,其中“哥俩好”最醒目,位于正中央,刘高兴的书法作品和与家人的一些旧照片陪衬在两边。

“到了刘高兴家,带本《高兴》留个纪念呀。”刘高兴从书案上拿起贾平凹的小说《高兴》,与其说是在招呼大家,还不如说是在招徕生意。

“这书刚发行那年就买了,家里有。”我挡住刘高兴递过来的书。

“那书上没有我的签名呀。”刘高兴的小眼睛放射着精光。

“签名能改变小说的内容吗?”我反诘道。

“改变不了。”刘高兴明显地有点失落。

“可以合影吗?”同伴看见刘高兴有点不高兴,就转移了话题。

“可以啊!”刘高兴瞬间多云转晴,喜笑颜开,“照一张十元。”

“照相还要钱?”我们很惊讶。

“那当然了,照一次对我的皮肤伤害一次,每天来这么多人,还不把我照坏了。”刘高兴辩解道,“只有收费才能控制数量,才能保护我自己。”

“niania,怪不得说‘写不过贾平凹,说不过刘高兴’,原来这都是真的呀!”我不免对刘高兴刮目相看。

“如果买书,合影免费。”刘高兴继续做着广告。

两位同伴与其合影,刘高兴笑眯眯地纳入二十大洋。

临走时,刚才合影的同伴终了还是买了本《高兴》,刘高兴手执毛笔为其签名并加盖印章。

 “五十块。”刘高兴收款。

“书价不到三十,你怎么要五十块?”我大吃一惊。

“我签名了呀。”刘高兴很认真地说,“只要我签名,这本书立马就增值了。”

“切,签个名还要二十多块?”这回轮到我们不高兴了,“刚才说了买书免费合影,我们之前已经给了二十元,再给三十正好五十元。”我插言道。

“年轻人,帐不是这么算的。”刘高兴从眼镜的上方盯着我们说,“买书是免费照相呀,刚才已经打开书合影了,没要钱呀;刚开始的二十元是你们在没买书的情况下发生的,这是两笔账,不能混啊!”

“你也算是名人了,思想境界咋就比我们普通人还要低呢?”我有点小气愤。

“我算啥名人?再说了,我又不是真的刘高兴,只是文学创作原型而已。”刘高兴得意地说,而我们似乎也听明白了点什么。

“算了算了,来趟不容易,五十块钱买个纪念没什么。”买书的同伴息事宁人。

离开刘高兴家,我们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一种被愚弄的感觉始终萦绕在心头。

“其实,这事很正常。”听了我们的叙述,贺绪林老师笑着说:“刘高兴就是棣花镇的活景观,一个六十多岁的农民,没有退休金,也不是贫困户,就靠名人效应和自己能说会谝,给游客带来高兴赚点活泛钱而已。他当了四十年农民,进城送煤球收破烂打工也不忘初心,坚持练字写作,就凭这一点,咱们就应该向他学习。”

贺老师的一番话,使我们愤愤不平的心情瞬间平和了。

还没来得及去清风街、千亩荷塘、二郎庙和魁星楼等地,天色却已晚,一丝遗憾漫上了心头。不过也好,这又为下次再探平凹故居埋下了浓墨重彩的一个伏笔,犹如一篇设了悬念的美文,给我们留下了无限美好的遐思与向往。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