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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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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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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山年俗图之杀年猪

引言

乔山,地处渭北黄土台塬,属于六盘山余脉,东西延绵百余里,如一条苍龙与高入云端的秦岭山脉遥遥相望。

周原膴膴,堇荼如饴。周原大地有着得天独厚的地域环境,盛世西周就建都于此。我国最早的周礼也出自乔山脚下,世世代代息繁衍的子民们直到今天,还保留着许多古老的民风民俗,过年便是民俗中最为隆重的节日。

时间的脚步刚迈入腊月,就如同乘坐上时光的高速列车,一路呼啸着冲向春节的终点站。沿途分别有祭灶、扫舍、豆腐、杀年猪、蒸年馍、除夕、过年、挑灯笼、元宵节、燎荆芭等小站。列车在做短暂的停留后,再次启动出发……

 

杀年猪

昨夜一场大雪,将腊月二十六日的乔山脚下装扮得银装素裹,巍峨蜿蜒的乔山如一条银色的巨龙,盘卧在古老而苍茫的周原大地。往日绿油油的麦田被大雪完全覆盖,雪面上偶然有几行细碎的印子,显然是小动物觅食时留下的印痕。

清早起来,家家户户走出家门扫雪,静谧的村庄顿时热闹了起来,孩子们更是欢喜异常,打雪仗,堆雪人,欢快的笑声此起彼伏。此情此景,似曾相识,我恍若又回到了童年时代……

那年的腊月二十六,同样是下雪天,大人们在忙着扫雪,娃娃们头戴老虎棉帽,脚穿猫头窝窝鞋可玩嗨了。打雪仗堆雪人是亘古不变的游戏,却也有调皮的男娃悄悄地溜到树下,在树干上猛蹬一脚后,迅速地跑开,树冠上的积雪纷纷落下,站在树下的女娃娃们如被惊的小鸟,惊叫着四散而去。

大人们却没这份闲心,刚吃完早饭就被一阵急促的钟声集中到了村口的大槐树下。

队长身披蓝色的棉短大衣,这可是那个年代最流行的干部服装。他左手指夹一根自制喇叭头卷烟,抖动的嘴唇声色俱厉,唾沫乱溅地宣布着杀猪事宜。从架火烧水到拉猪、捅刀子、接血、拔猪鬃、烫猪、吹猪、捶猪、翻肠子等每个环节都责任到人。

尽管气温已跌至零下十几度,村口的涝池早已结上厚厚的冰,这个天然的滑冰场上今天一个人影都没有,全村的孩子都跟着大人们浩浩荡荡地开往队里的养猪场了。

养猪场在村东头石灰窑旁边的大院里,院内临崖一溜小窑洞。一个小窑洞一个猪窝,每个猪窝外用黄土打一圈一人多高的围墙,再装上栅栏门,一个规模不小的养猪场就呈现在众人的眼前。养猪场不小,但只养了三头猪。把这三头猪杀了,按人头分到社员户,平均每人还不到二斤肉。

猪场院子正中央,是一个用木椽栽的约三米高的三角架,上面挂着几个铁制的肉勾,架子旁边是一个比炕还大的毛边锅台。

青年社员跟着队长,雄赳赳地走进院子,直扑猪圈。上了年纪的社员开始洗锅架柴,准备烫猪用的热水,两个接血的社员手里端着搪瓷盆站在一边观看,气得队长大声骂道:“让你俩接血就端个盆像枪杆一样杵在那儿,不知道帮忙抱硬柴去?”

男娃娃们满院子前跑后撵相互打闹着疯玩,女娃胆小,站在猪场的崖畔上,躲在妈妈的身后,从人缝里偷偷的朝下瞄,下面的场景看得一清二楚。

昨天下午饲养员就将猪饿着,为的是今天好翻肠子。三头大黑猪分别关在三个猪圈里,看见一下子进来这么多人,不由得紧张了起来,缩在猪窝里不敢出来。有人就用棍子往里杵,越杵猪越往里缩,恨不得钻进崖缝缝里去。

饲养员过来说,这么多人围进来,它能出来才怪呢。里面藏一个堵猪窝的,其他人都出去。

大家一听,纷纷走出猪圈。饲养员抓一把玉米,蹲在猪圈里边撒边叫:“呶呶呶……”

大黑猪听到熟悉的声音,探头一看是饲养员,便探头探脑地挪出猪窝。饲养员边撒玉米边蹲着往后退,大黑猪跟着玉米边吃边往前走。说时迟那时快,藏在猪圈里的小伙子飞快地堵住了猪窝,埋伏在外面的人一看猪窝被堵住了,一窝蜂地跑了进去抓猪。

大黑猪发现不对劲,掉头就往窝里跑。也许是猪太慌张,只顾逃命,没注意到窝门口有人,一头撞进堵窝小伙子的怀抱里。小伙子也没想到猪会撞他,一不留神就被黑猪撞进了窝里,惹得崖畔上和猪圈外的大人娃娃们哈哈大笑,多年后人们还常提起这事当笑话说。

由于小伙子无意中占了猪窝,猪圈门又被拴上了,大黑猪无路可逃,经过一番拼死挣扎后,最终还是被小伙子们摁倒在地,用绳子捆绑了四蹄。

小伙子们累得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大黑猪也边哼哼边喘气,嘴角吐着一溜白沫。

“上人!”不知何时,队长已经换上了一身旧衣服,系上皮围裙,挽起了的袖子,指挥着第二梯队上前抬猪上案板。

满头大汗的小伙子们抓猪耳朵提尾巴抱身子,好不容易将龇牙咧嘴不断吼叫的大黑猪抬上了杀猪案,摁、爬、压、抓、提十八般武艺全都用上,才将猪死死地摁住了。

队长心肠硬,敢下手,是村里公认的杀猪专家。大黑猪惨叫着,拼命地蹬着蹄子,无奈蹄子不但被捆着,而且身上还压着四五个大小伙,根本动弹不了,只好无奈地扭动着身躯,张大的嘴巴在不断地喘着粗气,白森森的牙齿外露,嘴角不断地流淌着白沫,撕心裂肺的惨叫一声比一声凄厉,连树上的雪花都抖落了下来。其他两头猪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惊吓得在猪圈里跑圈圈,边跑边嗷嗷地回应着外面待宰的黑猪。

院子里的男娃娃们兴奋极了,不知道什么叫害怕,跑前跑后地往跟前凑着看热闹;崖畔上的女娃娃们则用手指头堵住耳朵,吓得直打哆嗦,但好奇心还是支撑着她们忍不住往下看几眼。

大黑猪拼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在抗衡,最终还是瘫倒在案板上不做徒劳的挣扎,嘴里却在不服气地地哼哼着。

队长吸完最后一口自卷烟,狠狠地扔掉烟屁股,他目光凶狠地看着瘫倒在杀猪案上的大黑猪,铿锵有力地走上前来。随着他每一脚的落下,大地都在微微颤抖。

“叫啊,喊呀!怎么不叫了?声音大的很么!”队长右手提着寒光闪闪、一尺来长的杀猪刀在猪身上拍了拍骂着,左手一把紧攥大黑猪长长的嘴,紧接着猛地将猪头拽到案头前悬空,露出猪脖颈最柔软的地方,只见寒光一闪,队长的右手差点连杀猪刀一起捅进了猪脖子。

“嗷——”响彻云霄的惨叫声差点撕碎了布满天空的乌云,大黑猪颤栗着抽动全身,四蹄猛蹬!

“压住了!”队长大吼。

去年邻村杀猪时,没有把猪按死在杀猪案上,结果捅了一刀子的猪跑了三里地才被社员们追上,用鼓椟(一种农具)砸死了,被当做笑话传遍了十里八乡。

小伙子个个咬紧牙关,把吃奶的劲都使上了,生怕猪跑了。鲜红的猪血顺着刀把喷涌而出,崖畔上传来一片惊呼声,就连胆大的男娃娃也纷纷捂脸,惊叫声不断。

接血的两个社员早就蹲在案桌前,随着杀猪刀的拔出,就像打开了血龙头,搪瓷盆里的鲜血冒着血沫子往上直升。不一会儿,黑色的血块流淌出来,接血的社员起身离开。家里买了新簸箕的社员,纷纷将簸箕放到猪脖子下面,将黑血接到簸箕里,然后就用手快速地涂抹,直到白色的簸箕里里外外变成黑红色才罢手。传说用猪血涂抹过的簸箕结实不漏,经久耐用。

大锅里的水已经热气腾腾了。队长走过来伸手试了试水温随口就骂,“你能歘,把水烧的这么烫连皮往下揭呀?添凉水!”

被骂的社员赶紧起身,加了半桶凉水。队长再试水温,这才满意地喊道:“烫毛!”

社员们将猪抬起来放进锅里,有人将肉勾挂在猪鼻子上,一手拽耳朵,一手提肉勾,掌控了猪的前半身;后面的社员提起猪尾巴,两人配合着将猪在热水里上下汆。不大功夫,猪毛就开始往下掉了。

这时候,社员们将猪从锅里拽出来放在锅台上,几个人围成一圈,用铁刨子或烧过的煤炭块薅猪毛。队长一边骂不出力的社员,一边用马勺从锅里舀出水,不断地冲刷已经薅完的地方。大约半个时辰左右,一头光溜溜的肥猪被挂上了肉架子。

“吹猪!”队长已经脱去了脏衣服,重新披上了蓝色的棉短大衣,嘴角叼着自卷烟发号施令。

一位社员走上前,用尖刀在猪后腿割个口子,再将一根长铁钎捅进猪的体内,经腹、背、两侧等,一直捅到猪耳,然后用嘴在开口的地方用力地吹气;另一名社员用一根木棒转着圈捶打猪身,使气流能够吹到猪身的每一处。不一会儿,猪身就被吹得胀乎乎的,像一个硕大的猪形气球。吹好后,吹猪的社员立即用细麻绳扎紧开口,再由其他社员将猪身上的细毛一一刮干净。

猪身刮干净之后,队长又甩掉了棉衣亲自上阵。只见他站雪白的倒挂猪前,前后左右打量一番,然后一手执尖刀一手舀一马勺清水泼到猪身上再次清洗,随后,转到猪身后,一旋,麻利地割掉了猪尾巴,顺手就扔到一边案板上接下来走到猪身前,只听“咔嚓”两声,猪的两条前腿无力地耷拉了下去用刀从猪肛门处向下划,一大推下水(大肠、小肠、肚儿)涌出猪肚 他立马从直肠处将下水割断,顺手就扔给在一边准备清洗的社员社员接过下水,麻利地用剪刀将肠肚分,再一遍又一遍地洗起肠子。

接下来,队长又将猪的心肝肺掏出然后用清水将猪体内清洗干净后,取来砍刀,将下垂的前腿砍,再将猪肛门后胯骨砍断,最后将胸腔骨砍断,硬扇和软扇自然分开,肉架子上晃荡着。整个杀年猪的过程到此就算结束了,接下来再将另外两头猪杀了,天黑前这肉就分到社员家了。

随着夜幕的降临,家家户户端着分到手的猪肉,欢天喜地地回到了家里。

孩子们更是欢喜不已,一年到头,就过年这段时间饭菜里才能看到一星半点的肉,这怎能不叫他们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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