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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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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0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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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处可逃

向雷恨不得用一把利斧把自己的手剁了! 

向雷更恨自己瞎逞能,连干三杯,酒后失控,一拳将牛主任打了个青眼窝。

 如今牛主任躺在医院已经十多天了,向雷手拿医院的催款单,像个女人似的低头抹泪,牛主任将头扭向一边,就是不理不睬。 

同事们遗憾向雷人不咋地,却起了个震天动地的名字,大家都称他“响雷”。 称他“响雷”,是希望他能拿出男人的气魄来,在家不惧内,对媳妇不再唯命是从;在单位面对领导能够完整地讲出一句话来,不再战战兢兢;对同事不再唯唯诺诺,一副死鸡扶不上架的样子。但向雷打了牛主任的消息却像春风一样,一夜之间刮遍了公司,就连院子里的枝叶都飞舞相告,向雷终于让人刮目相看了! 

向雷是个男人! 

向雷在单位是个小文员,牛主任是他的顶头上司。

 牛主任从不把向雷当人看,所有烦心事和不痛快都通通地倒进他这个倒霉的垃圾桶。向雷每次都默默地接受,从来不知道“反抗”二字是怎么写的。同事们替他鸣不平,他反而笑嘻嘻地说领导在培养自己呢。气的没人再愿意搭理他,大家唯有怒其不争,恨其不强。 

“你怎么就敢动太岁头上的土?” 有好事者激动地采访向雷,谁都知道牛主任是老总的心腹,“你不怕被炒鱿鱼吗?啥原因令你怒发冲冠了?”

 向雷腰都直不起来地打了个寒颤,含含糊糊地说了句:“唉,喝高了。” 向雷的回答如同给鼓圆的气球扎了一针,同事们失望地摇了摇头,作鸟兽散。

 “好小子,你就等着被开除吧!”同事撂的这句话令他不寒而栗,他最担心的就是因此而丢掉工作,一家子还怎么生活呀? 

向雷惶惶不可终日的再次来到医院,陪护牛主任的护工知趣地走了出去。

 “主……主任,您,您好些了吗?” 

“你看不见吗?”牛主任没好气地侧身面墙。

 “主任,您大人大量,就不要和我这个没见识的人计较了。都怪那三杯酒把我喝二了,实在对不起,请您原谅。”向雷一个劲地道歉,牛主任聋子似的任何反应都没有。 

“您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出来,我一定想办法让您满意。”一听这话,牛主任打了鸡血似的翻身而坐。 

“很简单,你拿出两万元营养费和误工费我就出院。还有,我价值三万元的劳力士手表被你打丢了,这你得赔我。”牛主任掐指计算着,“医院这一摊子费用下来只有一万多,听说都是你缴的就不再说了,加上护工费,你一共再给我五万五,咱俩就算和解了。” 

向雷一听这数字,全身就像结了冰似的,杵在那儿一动不动。两片厚厚的嘴唇上下翕动着,“我,我就打了一拳么……” 

“你说啥?一拳?你狗日的一拳把老子打成脑震荡了!”牛主任愤怒了,“你就说认不认?不认老子就报警!” 

“钱,钱都在我媳妇那儿。”向雷低声说道。想到得陪那么多钱,他那不争气的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主任,请您原谅……” 

“我不管,不赔钱我现在就报警!”牛主任边说边拨打110。 

不到五分钟,110就到了牛主任病房。 

“你就是向雷?嚣张地很么,想吃监狱的年夜饭了?”警察简单地了解之后,坐在病房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晃悠着。向雷两腿发软,控制不住的尿液滴滴答答的湿了一裤裆。“这事你想私了还是公了?拿出个态度嘛!” 

“我积极配合医院,给牛主任看病。”向雷哆里哆嗦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话来。

 “那后续治疗怎么办?”警察威严地问道。 

“积极配合,积极配合。”向雷头也不敢抬,低声回答。

 “建议你们还是私了吧。伤害罪、危害公共安全罪、破坏公共秩序罪,随便一条都能把你关进去,再根据治安管理条例处罚你几千元,加上医院这些费用都得你出,让我们处理你是受不了的。”警察叔叔语重心长的一番话把向雷的魂都吓飞了。 

“私了,我们私了。”向雷忙不迭地答应着。 

“我们觉得牛主任的要求并不过分,就按他说的办就行了。看你的态度还算诚恳,到派出所写个事情经过和保证书,这是对你从宽处理。如果拒不赔偿,那你就准备在监狱过年吧。” 

警察走了,向雷突然间觉得有座高山压了下来,自己一时心慌气短,喘不上气了。

 离开医院,向雷拖着灌满铅的双腿,机械地向前挪动着,大脑一片空白。向雷想到自己的这份工作是舅舅当初托关系请客送礼好不容易才搞到手的,因此他非常珍惜这份工作,没想到却被自己酒后一拳就要打飞了!想到在家嗷嗷待哺三个月大的儿子,想到满头白发体弱多病的爹和娘,向雷心如刀绞。他在心里一遍遍地骂自己:“向雷啊向雷,你太混蛋了!你有何德何能逞英雄呢?人家牛主任不就摸了一下女员工的屁股么,你有啥看不惯的?三杯酒下肚你以为你是武松吗?你在牛主任面前狗屁都不是难道你不知道吗?”

 最让他看不懂的是,牛主任在酒桌上肆无忌惮地摸了一把坐在身旁的女文秘,自己仗着酒劲挥拳过去,不知咋回事,却被女文秘把自己的脖子抓得稀巴烂!他根本没想要打女文秘,只是本能地挡了一下,女文秘却顺势躺在了地上哇哇大哭。而女文秘的老公扬言要替他媳妇报仇,这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向雷懵懵懂懂地走着想着,电话铃声响了好一阵了才听见。 

“你是向雷吗?”一声尖锐刺耳的女高音差点刺穿了他的耳膜,“你凭啥打我家牛蛋?告诉你,我儿子是市公安局的领导,黑道白道都通着,把你关进监狱就是碎碎个事。你赶紧给我家牛蛋治伤,要不我让黑社会剁了你的爪子!” 

“你是谁呀?”向雷弱弱地问了一句。

 “牛蛋他姨!”

 向雷突然间就灵醒了,怪不得那两个警察叔叔莫名其妙地威胁自己呢,原来是这样。大冬天的,他却觉着一股冷汗顺着后脊梁流到了裤腰上。 

“叮铃铃……”手机铃声把向雷吓得跳了起来。 

“向雷吗?怎么还没来城区派出所?”听到警察的喝问,向雷莫名地拔腿就跑,好像有一群疯狗在身后追逐自己。

 第二天,向雷被妻子无奈地从老家送到了派出所。接受批评教育之后,警察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放你出去是为了让你配合医院给牛主任治伤,你必须随叫随到!”

 向雷给医院又缴了三千元后回到公司,办公室魏主管通知他这段时间不用来上班了,主要任务是配合医院尽快治好牛主任的伤。

 “巨总,我想给您解释一下……”向雷低着头站在公司老总偌大的办公桌前,手指不停地绞动着衣角,嘴里嗫嗫喏喏地说着。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你的狗胆也太大了!今天敢打办公室主任,明天是不是连我也要打了?”在向雷眼中一直温文尔雅的巨总暴跳如雷。本来他想求助于巨总,巴望着巨总能够主持公道,可一看到巨总如此的暴躁,他将下面的话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起风了。凌冽的北风刀子似的扎在向雷裸露的脸上、没有遮挡的脸上、无处可藏的脸上,麻木了脸庞,麻木了心。刀子风驾着铅灰色的乌云铺天盖地而来。东来西往的行人神色匆匆,各自找寻着回家的道路。绝望的向雷感到自己就是只过街的老鼠,脆弱的神经即将崩溃,他真的不知道哪儿才是他的藏身之地。他好想一头扎进滔滔不绝的泾水河。可是年迈苍苍的父母无助的眼神拽住了他,年幼无知的儿子懵懂的目光令他迈不开步子,下岗失业的妻子紧张地攥着他的手不肯松开…… 

“向雷!向雷——”办公室魏主管一把抓住站在河边的向雷,“我找你好几天了,打你手机也无法接通,你咋梦游到这里来了?”向雷用痴呆的眼神看着兴奋的魏主管。 

“告诉你个好消息!”魏主管兴冲冲地说,“牛主任他姨昨天带了二十几个黑社会来公司找你闹事,幸亏你不在。最后,巨总代表你和他们谈妥了。”

 “谈妥了?”向雷机械地重复着魏主管的话。 

“是啊,你现在只要把医院的费用和护工费结清了,再给牛主任两万元营养费就结了。” 

“是吗?”向雷的两只眼睛迅速被激活了,秒速算出赔偿款比之前牛主任的要求节约了一大半呀,太好了! 

“谢谢,谢谢公司领导。”向雷激动得热泪盈眶。 

“按照员工手册第八章第二款第三条,公司处罚你一千五百元就可以上班了。”魏主任补充道。 

“我接受——”向雷高兴得好像捡了个金元宝,兴奋地飞奔到医院给牛主任办理出院手续去了。

 冬日的阳光撕破了乌云的一角,温暖的太阳照射在潺潺不息的泾水河上,映射出粼粼的波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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