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什么是在那里流逝的。
只是我不知道是什么罢了——但它的的确确是在那里的。它形同一个硕大的整体,之后缓慢的,连同它周围的一切事物都在置身“事”外,都缥缈于云海之上,变得越发虚幻起来了。
我伸出手向外平展,在指缝间流淌着的只有不可见的气流,与其中所混杂的各种粒子,忽上忽下,飘浮远去。我的手上承载着的究竟是谁的重量呢?它们都是一个整体,充斥着这里,蹂踩着这里,又支撑着这里。而我们连同其他的生命体都因此受惠,结果呢?没有结果,这都是一种理所应当,它们的存在,我们的存在,你们的存在,更有其他未知的存在,都是应得的,这其中没有正当性,也无所谓其正当性,只有是所谓的“理应如此”。
摇摆,空气;抓取,空气;呼吸,空气。
到处都是,但什么都不是。
我向前跨步,一脚踩进空白。“空白”?对的,就是空白,你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你正处于一个空间,一个布满无数“无”的空间,其它未知:自己所在的坐标未知,事物的存在未知,项目的进程未知,昼夜的时间未知……总之,这里就是存着一丝有知的未知,一个被我所观测到的未知——密密麻麻的未知溢满这个空间,使得造成了一种极端的“白”:白得纯净;白得刻板;白得理性;白得让我怀疑“白”是否应该在这里作为颜色存在。
这里的“白”已经让我不知道要做什么好,仅能是在这里的空白内又一次地用想象来构筑空白:“白”的本身也是未知,它即来源于未知,又是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未知相互作用意外的产物,就像奇点爆炸诞生了宇宙一般,没有人会料到是这样的结果。可它又实实在在地发生了。
来回走,跳跃,高抬腿,做伸展运动,向前冲刺。
我尽可能让自己的肌肉在这里活动起来,以求弥补在这种“空白”下所造成空间感和时间感的双向缺失。可我好像又听说时间与空间本就是一样东西,似乎确实有理。当我在未知中确定了自己的存在后,就发现他所说的在这里是在某一程度地契合了:时间体现的仅是空间的变化。一个是进程,一个是定格。很好,这就是诞生于“空白”的第一公理,没有人可以反驳,当然也没人反驳。
非常好,这是此时此刻在“空白”里开的第一次全体会议,恭喜恭喜,全票通过。
真不知道那个家伙有没有进入这一片“空白”之中呢?这真是让人苦恼,这看来不问问本人是想不明白的了?明明自己有百分之五十的正确,但是又认为现在的自己是百分之一百的错误了。
那这错了该怎么办呀?对呀?该怎么办,此时这个问题似乎在这个“空白”世界里别有一番蕴意:回答错误的答案了,该怎么办?亦或我们进一步讨论,要是我们做错事了该怎么办?这种世界级难题一下就给我整不会了,想着现在自己闲的荒谬,便花费一下自己大把大把的无聊时间来想一下这个无聊问题。
怎么办?
本人得出答案:没怎么办!
继续输出:很好,正确答案。OK,完毕。我成功解决了世界难题。
我索性就直接在这里躺下——真的庆幸这个地方还是让我可以躺的——发现这个世界也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不过想来也是好笑,这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再普通不过的动作,我又在它身上希求什么呢?弄得好像是在玩迷宫解迷题一样,作对动作,然后面前出现“恭喜通关,请您进入下一关”的字样。空白就是空白,它不因为什么而发生改变,甚至说可能它的改变过于微小以至于它和没有改变是一样的,当然这些我都不得而知。这里正盛着过分饱满的未知,以至于让我不得不在每秒钟快要结束的时候强调一下自我这一主观体现的客观存在,像男人不时要提两下裤腰一样——我活生生像是个异数。
我适当地调整我的身体,尽可能在这里放松自己的每一块肌肉。不错,我大约是做到了:胳膊肘枕着脑袋,双腿并排相拥并且自然舒展,腰以上到胸部以下的自行发挥。很好,我自己也搞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姿势了,倘若这时有个照相机来记录我的形态,那想必还是相当搞笑的吧。
对呀,为何不来个相机。
“喂!有没有相机呀!”
情理之中,声音顿时被这片空白吞咽得一毛不剩,没有相机从中变出,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抽屉瞬时弹出。不过也是,这既不是爱丽丝梦游秘境,也不是拿着金银斧头的河神,之仅仅是为现实的“空白”。
算了,我还是稍微确认一下现状:我是躺着的(姑且不论躺着的具体形式,但我是躺着的这个事实是不错的)。躺在什么地方呢?是一个什么也没有的地方。我是有躺着的这个动作,可下面常理用来支撑的东西是没有的。若是有人此时从第三方的视角向我这里观望,那么他一定会惊讶于我此时此刻的状态,因为我是在空白里漂浮的,就像是童话里出现的天空岛——可怜的牛顿在这里一点用处都没有。
我这样又是过去了多久呢?我也不太清楚了,手上没有表,手机似乎也落在了另一个空间里面了,身体以外仔仔细细地查找了一遍,可以肯定是没有什么可以来确定时间的工具,就连生物钟这种东西也好像在我的体内消失了,既不困,又不饿,甚至连基本的“渴”都不存在了,这些适用于人类生理的各种概念又再度在我的身上失灵了。我仅是在这样的一个状态里徘徊,之后,也还是这样。时间的概念已经随着它自己的流逝而被取消了,就像是酒精溶于水一般看不出变化,自然而然,正应如此地消失了。
这里只剩下空间了。
要去哪里呢——我翻转一下身子,认为这样保持着一个姿势会让身子僵硬。可其实是没有感觉的。只是自己认为“嗯,差不多是该动一下“而变换一下姿态,而后呢?也是一种不同的动作的重复,都是不具有任何意义的重复。都是无。这种”无“在让我对身体的控制逐渐减弱,与其说是减弱,更可以说是一种忘却,我正在有这么一个身体存在:有手?有脚?有跳跃的心脏?又灵活的大脑?打住,我们在这里停一下,这都是谁的呀?它们像是无主的失物,静静地躺在那里,而失主正对着自己所丢的东西疑惑不解——失物就在眼前,但是他不接受。所以是谁不小心把这副身体落在这得呀?可是除我在这里之外又还有谁呢?,没有其他人了,可是那个真真切切不是我的呀!那到底是谁的?没有一种事物可以告诉我正确答案。
我现在是什么呢?
一个意识。
我就在这里。我证明存在,只要我有我,还能观察这片“空白”,我就有其存在。除此之外,还是空白。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和”空白“的距离是那么的近了,我正在依附于它而存在。
我还可以思索什么呢?对,人类的历史,人类长达几千年的历史。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上古到现代么?有没有要加上人类的进化史呀?我们的始祖是谁?亚当和夏娃吗?好像不太对,那个是西方的,中国的是炎黄,对的,炎帝和黄帝。可好像还有人比他们更早呢!是谁呀?盘古开天地,女娲造人——盘古开天地!盘古是怎么开的天地?好像是睡醒了之后发现天好黑就使了一把斧头给世界劈了出来。可是到了我这里,一没有大斧头,二也没法子从哪里睡醒,就更不用谈开天辟地了。难受,这个例子对于我的现状是没有任何可取之处呀。
话说盘古是怎么想去劈开的呢?果然还是睡醒了的缘故呀!想必那时他的梦是多姿多彩的,醒来就突然转入这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定是让他心中生出来破坏的念头。可是他的梦又是哪里来的呢?他又是怎么落入这黑暗里的呢?盘古这个人又是怎么来的呢?算了,我还是最关心那个斧头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些又是没有人知道答案的问题。不过我也确实不知道自己又是如何进入这一“空白”之中的。
那现在是干什么?是应该睡觉吗?试一下,看看睡觉了之后会不会有一把斧头放在旁边。不会的,我心里否定;不会的,我意识否定。那我该要做什么好?那我又能做什么好?我的意识正在缓缓地飘离,如同墓地里的鬼火飘忽不定。它要去向哪里呢?连我的意识也要离开我了吗?没有意识的我还是“我”吗?意识走了之后我又是变成了什么呢?
问题太多,依旧没有事物可以给予我答案。
意识在离去,而我又在那里。
有我,没“我”,我所证明的存在已经在全面瓦解,就和被公交车轮胎压碎的小草莓蛋糕一样,无力回天,无力复原。我定格的这一秒,是什么呢?
是“空白”。
好。我的身体,我的意识,以及我——我所能带到这个世界的一切都融进了这片空白之中,未知以绝对优势取得胜利。
“空白”依旧存在,其中万物飘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