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伯在花鸟市场转了一个上午,都没有相中一只画眉鸟,但他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今天是铁了心的,一定要买到他满意的画眉,否则他是不会轻易离开花鸟市场的。他把个不大的花鸟市场的画眉鸟儿都认真看过了,就是没有一只他满意的。他有些沮丧,也不和人搭话,找了个阴凉地方坐下,独自抽着烟,眼睛向四下里观望着。
于伯自小就喜欢玩鸟儿。当放牛娃时,他把牛放上山后便去掏鸟窝。牛儿有时吃了别人的庄稼,为此他没少受父母的斥责。后来他跟着他表叔学捕鸟。他表叔是个捕鸟的好手,用马尾巴毛能编织一副副精致的套。由于画眉鸟的声音婉转动听,表叔多数捕画眉。他从表叔那里学到捕鸟的技术后,第一次捕到的是一只黑色的,其貌不扬的鸟,他父亲也叫不出是啥鸟。他们认为黑色是不吉利的,于是就把它放了。参加工作后,那时玩鸟是不允许的。玩鸟被看着资产阶级习气,是要受到严厉批评的。再后来,工作一直很忙,没有时间玩鸟。现在不一样了,退休后无事可做,闲得无聊就想买只画眉玩玩,以打发时光。
花鸟市场就在一处比较僻静的地方。说它是市场,其实不过是爱玩鸟的人赶集时扎堆的地方。场子里主要是画眉鸟,其它鸟很少见到。于伯打定买鸟后,这是第三次来花鸟市场了,他就不信买不到自己满意的鸟儿。正当他心里烦躁时,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农村小伙子,右手提着个鸟笼向他这边走来,他忙迎上前拿过笼子认真地观赏起来。笼子里关着一只羽毛呈咖啡红,一对大而清澈的眼睛,眉毛宽而向上翘起,嘴和脚是黄色,两条腿看上去结实有力。他眼睛一亮,这不是他一直寻找的好鸟吗?经过讨价还价,最后以一百二十元钱买到手。他内心自是得意,因为在行家看来,这只鸟起码也要值四、五百元钱。
他把鸟儿提回家精心饲养。买来云南白药为它疗伤。很明显,这是一只生鸟,也就是捕到不久的鸟儿,因为它的前额有红色的血痕,那是撞笼子撞伤的。他给它取名叫阿贝,就是宝贝的意思。尽管于伯用它们喜爱吃的食物喂它,它不瞧一眼,缩在笼里不动。他看着心疼,但也没有啥好办法。他想捕到不久的鸟都是这样的,精心照料一段时间就会好的。
第二天一早,太阳刚露出半个脸,他就提上鸟儿来到县城西面的一处山坡上。那里林木茂盛,坡下有一条常年不干的溪流,环境比较幽静。正值春末夏初之时,山坡上开着许多野花,有些他叫不出名字。林中鸟儿的鸣叫声清脆动听,有山雀、土画眉、喜鵲等鸟儿的声音。这些声音交织成赞美清晨的交响乐亲切地回荡在山林。他感到惊喜的是,像喜鵲等一些多年不见的鸟儿又回来了。他脑海里忽然闪现出四十多年的一幕:他光着脚爬上一棵有喜鵲窝的核桃树,从窝里捉到两只刚长满羽毛的雏鸟。它们的父母在空中盘旋着、发出凄厉的鸣叫声。两只雏鸟也死了,为此他自责了许久。那可怜的父母也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阿贝在笼中呆呆地站着,两眼没精打采。于伯瞧着心里着急,他多么希望它像林子里的鸟儿一样尽情地唱出动听的歌儿来。
“于伯。”分明有人叫他,他望望周围没有人,他认为自己听错了。
“于伯。”又是一声叫声。他寻声来到鸟笼前,只见阿贝说道;“于伯,我求您放了我吧。”他感到十分惊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于伯,我求您哪。”
“不行!我是花了钱的。”于伯说。
“我家里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说着,它掉下了伤心的泪水。“请看在孩子的份上,救救我们一家吧。”它很悲伤。
“这个······”于伯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我不能回去,它们的母亲一人无法抚养它们,她会伤心欲绝的,整个家就毁了。家都没有了,我也不想活了,那时您什么也得不到。”
于伯想了想,觉得阿贝说的有道理。想到它也怪可怜的,便答应了它。他打开鸟笼 门,它立即飞了出来。它站在树上向他点点头,鸣叫了两声向远处飞去。
此后于伯也无心玩鸟,他心里一直惦记着阿贝,他想他再也见不到阿贝了。谁知道第二年的这个时候,阿贝又来到他身边。
有天清晨,于伯还没有起床,他听到窗外有画眉的声音,那声音就在自家的院子里。他觉得奇怪,自己又没有养画眉,哪来的画眉声。他走到院子里,一眼就看见桃树枝上站着只画眉,他认出了阿贝。
“你好,阿贝。很久不见了,过的好吗?”于伯和它打招呼道。
“于伯,我今天找您是有重要事求您。”阿贝道。
“有啥事你说吧。”
“我妻子昨天被他们套了去。他们今天要把她提到花鸟市场来,我想请您救救她。两个孩子还小,离不开她呀。”
“我可以帮你。”于伯道;“只不知怎样救她?”
“她一身黑黄色的羽毛,左翅膀有一根白色羽毛。”阿贝告诉他说。
“好吧,我一会就去。”于伯答应道。他吃了早饭就来到花鸟市场,直到下午三点钟也不见阿贝的妻子。他向捕捉画眉卖的人打听,问他们是否捕到过阿贝说的那只鸟。其中一人告诉于伯,他昨天却是捕到了那只画眉。“是只母子,不值钱。”他说;“我把关它的笼子放在饭桌上,原想今天带来随便换点烟钱,哪知今天早晨不见了鸟儿,估计是被猫吃了。”
于伯心情沉痛地回到家里,把这个不幸的事告诉了阿贝。阿贝什么话也没说就飞走了,不久又飞了回来。
“于伯,您收留我吧。”阿贝恳求道。
“为什么,你不想回家了吗?”于伯问道。
“我不想被他们捕了去。您救了我,给了我自由。我要报答您,为您歌唱,为您唱好听的歌。”
“这不行。你的孩子咋办?”于伯问道。阿贝不语,眼里浸满了泪水。他见阿贝没有走的意思,用商量的语气对它说道;“今天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我们明天再商量此事好吗?”见它仍呆呆站着,心里火了,对它吼道;“难道你不要你的孩子了吗!”阿贝的泪水哗的一声流下来,哭泣道;“于伯呀,不是我狠心呀。您想,倘若我辛苦地把它们养大了,它们的命运又将如何呢?也难逃像囚犯一样关进笼子或被扼杀的命运。”
“不管怎么说丢弃自己的孩子是不应该的。”于伯埋怨道。他见天色已晚,道;“今晚我留你住下,明儿一早我和你一起去把它们接到我家里,我们一起抚养它们好吗?”它向他点头表示同意。
第二天早晨,于伯备上途中吃的,翻山越岭,走了很远的路才到阿贝的家。阿贝的家建在一树丛里。一只幼鸟或许为了找父母,已经掉下来摔死了。另一只张着个小嘴,等着父母喂它食物。
于伯把父子俩带回家里,为它们建了漂亮的家。阿贝精心地哺育孩子,为于伯唱了许多动听的歌,他非常开心。两个月后,阿贝父子俩要回去了,他把阿贝的歌唱录音声音开的响亮些,为父子俩送行。望着父子俩飞去的方向,他心里生出淡淡的惆怅。他想,父子俩以后的路又将是怎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