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接到堂弟要订婚的消息,惊讶之余还是欣喜颇多。因为在我这个弟弟心里,向来是事业心居重;成家立室,好像谈话之余寥寥无所及。我们总角为伴,拈指算来7年有余,又同时启蒙受教于一人——他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叔父。
弟弟从小性格外向,儇佻不羁,到实实在在是一位怒马少年。而我,则是性格内敛,讷于言辞。弟弟从小对玩泥巴有着特殊的情结,用他那是时的话,他想做一名瓷器师。所以在我家,他就像脱缰的野马一般,尽情所遂。
那天,我们一同去找泥土,我说这田塍间到处都是,还用的着找吗?他却给我讲了一大堆道理,说什么灰色泥土容易裂,黄色的不易入水,白色的含沙量太多,只有红色和墨色相间的是做瓷玩意最好的。在找好泥土后,他便用水拌匀,只见他加水添泥格外讲究认真,我对这个弟弟第一次有了膜拜之心。泥模具成型以后,他便开始做灶,我便负责拾柴火。当我归来,只见那灶,玲珑婉转,高度约莫两尺,而且上下腰围不一,下面大约要一个六岁小孩合抱,上面周长大约一臂有余。一切就绪,他便开始烧制瓷器,我因为看不大懂,他便很用心的讲解。我觉得,像他这样,在我们农村,应该早算个掌柜得了吧!至少那时是这么认为。那天他走时,我还有些难舍,后来叔父说要带我在他所任教的学校学习,我便又像得了宝贝一般。
小学毕业,只算语文和数学。我们两总分一个100,一个75,实在把叔父气得够呛,从此弟弟和他的泥巴事业骤然疏离。
后来听说弟弟当初成绩骤降,是谈女朋友的原因,这个原因还成为叔伯阿姨之间一时的笑谈。有一天夜里,我问他:“对了,你的女朋友怎么回事?”他白了我一眼,觉得我在嘲啁他,便恨恨回了一句:“关你什么事!”从此,我知道这是个雷区,之后的履迹自然少了些。一天夜里,我发现他在被窝里抽泣,我捋了捋被子,问道:“不如说出来吧,说出来好受些。”过了一刻钟,他从被窝霍然而起,跏趺而坐,开始谈他那个我素未蒙面的小女朋友。从认识到分手,再到跟别耳鬓厮磨。有一瞬间我想,如果他去写小说,前途肯定不错。如今想来,倒是常常让人啼笑皆非。
大学毕业,他在建筑公司上班,听说还不错。我和他也是聚少离多,再次相聚是在我婚礼结束的当天晚上。那天,他穿着黑色西装,显得格外像个大人了。说话之间也是格外客气,他端起茶杯呷了口说道:“恩,这茶不错。”我道:“好的话,等会带一些,你嫂子家是茶农。”他揶揄道:“那你可有口福了。”我拨转话锋,淡淡道:“对了,什么时候结婚,有对象吗?”他说现在正是事业起步期,无暇多想。我是知道他的,就像当年他的泥巴事业,只要他投入其中,我想很少有事情能动摇。
他总是这样,对于执着的事,从来不轻易中断。而这次的订婚消息,我相信也是经过熟虑的,一定会和我那从无觌面的弟妹,白首一生。(戚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