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的清晨,朝霞总是能穿越云朵散射成无数红的,紫的,粉的光线,准确无误的洒落在山坡前那片梨花,桃花,樱花上。微风吹开花骨朵,周身的香气,任你怎样扑闪都躲避不及。
总有一丝光线,那么俏皮,四下里游弋着,终于栖息在悬铃木下柔嫩的一朵油菜花上。那是一片枯叶,没有半点草腥儿,冬日落下的悬铃仍旧不焦躁的躺在那里,偏偏这枯黄中,生出一丝嫩绿,高且修长的茎,嫩得似乎能掐出水来,茎的顶端,支楞出四个小花瓣,那花瓣不方也不圆,好像古代女子手里的蒲扇,圆与方结合的那样巧妙!
我想起少年时,姥姥的院子里每年总有半亩整整齐齐的油菜花,分毫不差!像是被上天圈好了界限,长得多了就是骄傲,长得少了就是不满。一朵菜花就是一枝春,这是唯一一种像海的花,任何其他的花,开的多了都是繁杂,也是唯一一种不计较地域的花,南方的梯田上,她能开,江南的小巷里,她能开,雪域高原上,她也能开,没有桃花的娇气和迎春的柔弱。
“黄萼裳裳绿叶稠,千村欣卜榨新油。爱他生计资民用,不是闲花野草流”。油菜花的香,不陷于人们对于春花固有的认知,不是玫瑰那样浓厚,百合那样素雅,也不像桃花的婉凉。这种香气沁人心脾,由身体的每一处毛孔钻进血液,流动到身体的各个角落。最怀念她的香,是在人生第一次吃到花菜炒腊肉之后,花独有的清香与腊肉的醇厚碰撞,在舌头的每一处味蕾炸裂开来,喉头涌动着怎都不肯下咽,直到嚼的两腮发酸,才夹起下一口美味。
关于油菜花,多半人脑子里翻涌的都是童年,好像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喜爱了城市里月季,樱花,桂花那种开在树上的不自由的美,内心深处却怀念着乡下泥土间最自由的油菜花,她也就被定位在乡野村头,那是朴素,简单和自由。油菜花海之所以震撼,震撼于她使我找到了这些年来丢失的幸福。“篱落疏疏小径深,树头花落未成阴。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那时的快乐,是徜徉在花海里的,风筝与童年,都是菜花的味道。
我愿意丢弃桃红梨白还有樱花粉,只留下油菜花的金黄。油菜花开得正旺的时候,远远望去大地像铺上了一条金色的地毯,又像大自然撒了一地的金子,还像一副美丽的图画。走近她,浓浓的花香弥漫了整个世界。当时我觉得自己也是棵油菜花了。那是她们的热烈在那片丰茂的绿叶中闪烁。在这清明的前后,在这样一个温暖馨香的季节里,是老鼠嫁女的好日子。
东郊和气新,芳霭远如尘。客舍停疲马,僧墙画故人。沃田桑景晚,平野菜花春。更想严家濑,微风荡白苹。这是春的极简单画卷,是人生最怀念的半亩田! 侯代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