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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启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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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文学
20230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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扛包汉

“碰、碰······。”

碗从火坑边(吃饭的地方)飞出屋子外,摔碎的声音。

“你发什么神经?孩子在这里,有什么事情不可以好好说吗?你吓到孩子了。”屋子内传出雷尊红妻子陈九妹怒吼的声音。

火坑边,雷尊红穿着一件破旧的汗衫,挽着裤腿,发黄陈旧的衣服上,时不时发出一阵汗臭的味道。穿了五年的水桶鞋,布满一圈泥土,泥土还没有干,明显刚从地里田间干活回来,还没有来得及换下。

刚干活回来,一家人围着三脚(有三只脚,用来架锅,下面烧柴火做饭的工具),正在火坑边吃饭。陈九妹谈起第二天要到娘家吃酒,礼金要200块钱,叫雷尊红找钱吃酒。

雷尊红摸摸干瘪的口袋,口袋空空如也,只剩下一张皱巴巴的五毛钱,这五毛钱不知道揣在他兜里多长时间,都舍不得花。

听到第二天要开支200块钱吃酒,这可如何是好?心想:“把自己杀了卖肉,也换不来200块钱呀。”

雷尊红就顺口说了句:“哪里来的钱?想要钱,你不如把我拿去卖掉换钱得了。”

陈九妹以为雷尊红“不愿意”到娘家吃酒,跟他吵起来。

雷尊红背对着妻子,手里叼着旱烟,不停的在吸烟,烟圈顺着风向,一圈圈往上飘,好像要吐出生活的压抑和无奈。

陈九妹怒瞪着雷尊红的背影,一双雪亮的眼睛能够吃人。

说了大半天,雷尊红都没有坑声。每次因为生活的琐事,没有钱开支,或者商量事情的时候夫妻之间意见不和,他们偶尔会争吵。每次吵架,雷尊红都不说话,或者只说一句二句,整个人活像个闷葫芦,任你说破了天,就是雷打不动。

陈九妹越说越火,越说越生气,声音越说越大,大有拿不到200块钱第二天去吃酒,誓不罢休的架势。

雷尊红“蹭”的站起来,一脚把凳子踢倒在墙角,冲进堂屋,片刻后他回到火坑边,手里握着刀,气势凌人。

他说道:“既然没有钱,那我出去打工,总比在家里受气的好。”

话说完,还不等妻子陈九妹反应过来,人已经消失在陈九妹和孩子的视线,只留下久久尚未平息的嗒门声。

是呀,这些年,雷尊红过够了苦日子。

上有七旬高寿的老母亲要照顾,下有三个孩子要读书。生活的重担,全压在他那显得沧桑和无助的肩膀上,根本透不过气来。

柴米油盐酱醋茶,家庭的任何开支,都离不开他呀。

这天,对雷尊红来说,是个“生死”抉择的关键时刻。他生活在贵州“三山”的麻山复地白云山镇凉水村云冲组,这里群山环绕,四面大山,只有一条“鸡肠子”般弯曲的毛草路通向组外,交通不便,连基本的摩托车都很难骑进来,每次回家,都得把摩托车停在组外路边,徒步回家。

自个没有任何手艺,想靠手艺吃饭,养活一家子,简直是天方夜谭。

听寨子里面出去打工的兄弟说:“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很好赚钱,只要你不是懒,能吃苦,在外面打工一个月赚他三千来块钱根本不成问题,总比在家里守着那一亩三分地,“啃老”强”。

于是,雷尊红萌生出外出打工的念头。

每次面对重大的抉择,雷尊红都会到家门口对面的木鱼山端坐、沉思。

木鱼山,山高林茂。山上长满参天大树,四季成茵。站在山顶俯视下方,整坐百米宽的木鱼山犹如和尚们念经时敲打的木鱼,因此得名。

听老人们说,木鱼山很灵,山上有灵气。寨子里面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只要你站在木鱼山山顶上,虔诚的向天祷告,把自己内心中最真实的想法告诉大山,大山总会给你指明方向。虽然大伙都不怎么相信,总不能自己家晚上没有米下锅,站到山顶上虔诚祷告,大山就会给自己送米来吧?

即便不信,村里面只要有人遇到事情,想不出办法,总喜欢站到山顶上祷告,吸收大自然的新鲜空气,算是对自己心灵的一种洗礼吧。

雷尊红端坐在木鱼山山顶的一块大石头上,一口一口的吸着旱烟,脚下丢弃着五六根烟蒂,他双眼注视着山脚下那几间破旧的茅草屋出神。

山脚下的茅草屋正是雷尊红的家,他家周围,建设着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楼房。

左边一栋两楼一底的“假”别墅楼房最为显眼。这家孩子,五年前跟自己一样住着传统的木架子茅草房,只因家庭贫困,不甘贫困,三年前到广东、浙江打工,五年的时候,打工赚到钱了,才回来建的房子。

雷尊红萌生出外出打工的想法,是受这家孩子的影响。

“自己好手好脚,能吃能睡,有一把力气,别人能够靠打工赚钱回来建房子,改善自己家庭的生活,为什么自己不可以通过打工,改变下目前贫困、窘迫的生活条件呢?人家有文化,自己只不过缺少点文化,即便没有文化,这一身的力气,帮老板扛包,做苦力,一样能够赚钱养家不是?再不济,上大街上捡垃圾,也饿不死自己吧?”

雷尊红越想,越觉得打工是目前最好的出路。

听说要外出打工,雷尊红一家除了三个读书的孩子,不好说什么外,个个投反对票。

老母亲坐在火坑边最角落的位置,眼睛发红,一脸担忧。她自己的孩子是什么样,她心里清楚。憨厚老实不说,嘴巴笨拙,直肠子,说话做事直来直去,不会扰弯子,跟左邻右舍相处,常常因为说话耿直,受别人的白眼和欺负,如若家常便饭。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背井离乡,外出打工,怎么能在遥远的他乡,陌生的城市里生存下来呀?

妻子陈九妹的反应最为明显,心想:“你个‘老不死’的,不会是看老娘人老珠黄,想劈腿另找新欢吧?找钱养家,在哪里不可以找?非得到千里迢迢的外省去?难道外省的钱就比家乡的钱要大点?”

死活不同意雷尊红外出打工。不让雷尊红外出打工,不是真的认为雷尊红会另找新欢。大儿子雷贤宇在广顺镇中学读初中,二女儿雷贤欢和三儿子雷贤航在广顺镇凯佐小学读书,家里还有个年迈的老母亲需要照顾。里里外外,地里田间,如果雷尊红真‘撒手’外出打工,她一位农村妇女,怎么能照顾好这么一烂摊子家庭事。

“小学(雷尊红的乳名)。”有人喊。

雷尊红听出是哥哥雷尊国的声音,回答说:“在的,进来坐。”

雷尊国走进家,坐到雷尊红的身边,说:“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老母亲我们可以照顾,弟媳一个妇女,犁牛打耙怎么办?······小娃小,正处在需要父爱母爱,叛逆的阶段······我们这代人苦,没有钱读书,苦我们就够了,你难道还想害小娃跟我们一样,只能做苦力,讨生活······加上这几个娃也争气,还能学习,你不为九妹想,也得为孩子想想。”

雷尊国停顿一下,接着极严厉的说:“打工就不要去了,现在父老乡亲们不都在种植烤烟嘛,你也种植烤烟,一来可以照顾家里,二来还能有点收入不是?不过做那样,都要给我做好,不能吊儿郎当,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我们虽然没有技术,但决定做,就要做出个人样来,别让人家瞧不起。”

于是,雷尊红在1996年,种植起了烤烟。

是的,以前的那些岁月,在这“三山”地区的麻山腹地,雷尊红家同“烂山”地区的村民一样,过够了苦巴丁的日子。

不过,在这“三山”的麻山复地,像雷尊红这样淳朴、憨厚、勤劳的人,随处可见。他们不比任何人差,缺乏的只是机会和引导。

1976年,雷尊红的父亲因病去世,兄弟姐妹六人,靠母亲一个人拉扯长大,相依为命。那年,他六岁。

在懵懂的年代,他失去了父爱,无疑是残忍和痛惜的。

1985年,雷尊红辍学回家。在“三山”的麻山复地,边远山区的孩子大多数不怎么读书,因为交不起学费。

这年,他已15岁。

十五岁的年纪,正是风华正茂,长身体的年龄,他却担负着照顾母亲和妹妹(在麻山复地的农民家庭,只要兄弟结婚成家,就自立门户,分家)的责任,于是他走上了打工的浪潮。在周边的村庄转了几圈,雷尊红发现,在离家不远,凯佐乡的一栋民房里,老是有人进进出出,肩膀上扛着大包,好像在搬运着什么。

雷尊红上前打听,才知道这里是乡烟草公司的仓库,这些扛着大包,进进出出的,正是在这里打工扛包的工人。他上前对一看门大叔问:“大叔,这里还要人吗?”

门口站着的看门大叔,嘴里含着香烟,瞟一眼瘦不拉几的雷尊红,直摇头。

六七十年代,提倡人多力量大,不搞计划生育。雷尊红有兄弟姐妹六个,他在家排行老五。家庭条件艰苦,没有收入,生活没有油水,一米六几的个儿,长得“尖嘴猴腮”的,一看就是营养不良。

雷尊红不死心,说:“大叔,我可以的,你别看我瘦不拉几的,有一把力气嘞,不信我做给你看。”

说着,不等那看门大叔反驳,雷尊红急匆匆走向仓库内一大堆麻袋前,对负责计数的大叔说:“我扛两包。”

那计数大叔只负责登记数量,才不管你能不能扛。负责搬运上货的大汉给雷尊红搬一袋麻袋上肩,麻袋上肩,压得雷尊红双腿向地直弯。见雷尊红还能站起来,那搬运大汉再次给他加上一麻袋。

那一麻袋,四四方方的,少说有一百二三十斤。这一百多斤的麻袋,扛在雷尊红的肩上,完全遮挡住他那“瘦小”的身影,双腿不停的在颤抖,随时都会倒下。

想到年迈的母亲,想到明天美好的生活,他咬牙坚持了下来。当他扛着麻袋走过那门口看门大叔所在的位置时,那大叔神情恍惚,脸上透露出难以置信的目光。

就这样,雷尊红用实际行动赢得了了仓库管理人员的认可,顺理成章的到乡烟草公司仓库做起扛包工。

靠体力赚钱,无疑是最辛苦,最吃力,最伤身体,且报酬低廉的行当。

每天早起贪黑不说,拿到手的薪水只有那微薄的几十块钱。拿一点补贴家用,自己在花一些吃点好的补补身体,所剩无几。

1993年,雷尊红收获了爱情。

家中多了一个人,应该是幸福的,但雷尊红的脸上,写满着沧桑和愧疚。三间木架子茅草屋,他跟妻子住一间,母亲跟妹妹挤住一间,剩下一间,用来做饭、吃饭。家里有远方亲戚来串门,寄宿的地方都没有。

在心里,雷尊红发誓,一定要改变现在的生活状况,让母亲过上一天好日子,母亲太辛苦了。

1996年,雷尊红学着种植烤烟。种植烤烟是个技术活,不光要有种植烤烟应有的技术,资金和土地是关键。

说干就干,雷尊红跟兄长借了2000块钱,用来购买烤烟种子,跟寨上有闲置土地没有劳动力耕种的家庭,外出打工土地闲置的家庭,租用十亩土地,用于种植烤烟。

土地的事情解决了,接下来是烤烟种子培育的事情。不懂种苗培育,雷尊红只得跟寨上有种植烤烟经验的农户讨教。讨教不是白讨教的,天不亮雷尊红就跟着同样种植烤烟的农户下地,免费帮人家做工,在地里田间奔跑。工作中,偷看人家怎么做;闲聊中,多少也偷学到一些经验。平时少言寡语的庄稼汉,硬是逼成唠唠叨叨的“老太婆”。

俗话说,没有吃过猪肉,也看到过猪跑。雷尊红的烤烟育苗下地,看着十亩长势优良的幼苗,他的心里是开心的,满足的。

然而好景不长,育苗下地没有多久,育苗没有如想象的长大,而是开始萎缩、干枯。面对一大片枯萎的育苗,雷尊红抱头大哭。从小到大,他都没有流过一滴眼泪,哪怕是扛包的那段时间,肩膀上扛着二百多斤的麻袋,身体压得快贴上了地板,他都没有哭。这次他哭了,哭像个孩子。

经过了解和求救,找到育苗枯萎的原因。由于没有经验,种植育苗的时候,为了让育苗快点长大,在施肥的环节,多施了点肥,导致育苗烧苗。烧苗了,就得补苗。跋山涉水,走村串寨,雷尊红总算是找到育苗,再次把育苗栽植下去······

忙活一年到头,经过培育、培护、烘烤、整捡、销售,总算是迎来了收获的喜悦。除掉土地租金、烤烟种子、肥料、烤房建设、煤(人工除外)等一切费用,一年有一万多的毛收入。收入虽然微不足道,比起种植水稻、包谷(玉米)等传统农业,要强上很多很多了。

就这样,持续了几年。

时间的车轮,咬紧生活的脚步前行。

每次谈起雷尊红最伤心、难过的事情,无疑是孩子考试结束的时候。

“爸爸,我回来了。”门外传来大儿子雷贤宇的声音。

屋子内没有回应。门没有关,雷贤宇推门进家,快速的奔走在各个房间,没有看到爸爸和妈妈他们的身影,只有年迈的老奶奶趟在床上休息。

老奶奶现年82岁高龄,行动不便,大多数的时间都趟在床上。

没有找到爸爸和妈妈,雷贤宇一阵失落。他站在门口,盯着手中红红的录取通知书发呆,眼泪忍不住滴落在录取通知书上。

对雷贤宇来说,今天是他值得庆祝的日子,因为他被大连民族大学录取了,他想第一时间把这份喜悦跟父母一起分享,抚慰他们这些年来对自己默默无闻的付出。

“小宇,怎么哭起鼻子了?遇到什么事情了?跟伯伯说说。”伯伯雷尊国走过来。

雷贤宇把录取通知书藏在身后,赶紧用衣袖擦掉眼角上的泪水,说:“没,没什么。伯伯,你看到我爸爸没有?”

雷尊国拍拍雷贤宇的肩膀,安慰说:“想爸爸了?我刚才看到他朝对面走去,不知道去干什么了。”

雷贤宇眼睛一亮,冲出家门,边跑边说:“我知道我爸爸在哪里了,谢谢伯伯,晚上来我家吃饭。”

每次爸爸不开心,有心事都会到家门口对面的木鱼山端坐,这个爸爸的小秘密,早被孩子记在心里。

雷尊国指着雷贤宇的背影说:“跑慢点,小心摔跤了。”

······

到达木鱼山山顶,果然看到雷尊红的影子。雷尊红端坐在石头上,猛吸着旱烟,全然没有发现身后有人。

“爸爸。”有人喊。

听出是儿子的声音,雷尊红头也不回,猛吸着旱烟,说:“你怎么来了?”

雷贤宇走到父亲的身边,坐下,从兜里摸出一包遵义蓝黄烟递到他面前。

雷尊红眉头紧蹙,片刻后勃然大怒,说:“你个龟儿子,别的不学好,学抽烟了。”

雷尊红停顿片刻,接着极严厉批评说:“你这烟哪里来的?”

雷贤宇被父亲的怒吼声吓得全身哆嗦,眼泪直流。颤抖说:“这烟是我买的,我看你平时工作很辛苦,一抽旱烟就咳嗽,就把零花钱省下来,才够买的这包烟。”

雷尊红没有文化,却非常重视孩子的教育教学。

他的孩子是什么性格和为人,他心里最清楚,断然不会去做那“偷鸡摸狗”的行当,平时给零花钱都舍不得花的。雷尊红的心里很是开心,孩子长大了,真的长大了,会关心父母了。

“下次不许这样了。”接下烟,丢下一句话,雷尊红转身朝山下走。

······

“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

在麻山复地,百姓家庭,‘重男轻女’的事情时有发生。每次期末考试,看到孩子成绩单上那一串醒目、满意的数字,雷尊红无疑是最开心的。他最不开心难过的事情,就是怕孩子没有出息,考试不及格。

雷尊红常说:“我们没有机会读书,就是希望孩子能够读书,将来不说能够到单位上班,当大官,起码他们多认识几个字,以后出门打工,不至于不认识字,靠做体力活为生吧。我们已经没有机会了,不希望孩子步我们的后尘······只要孩子能够读书,即便是家里在穷,砸锅卖铁,也要让孩子读书······”

2012年,大儿子雷贤宇被大连民族大学录取。看到儿子的录取通知书,雷尊红果断的带着孩子到乡里买衣服。

衣服不是很贵,一套下来也就七八十块钱。在孩子的心里,穿上新衣服,无疑比过年还要开心。

女孩子爱美是天性。雷贤欢看到哥哥有新衣服穿,自己没有,多少次看到哥哥穿新衣服,只好躲在没人的角落里哭泣。想叫父母也给自己买一套,但又知道家里很穷,光一年三姊妹读书的费用,都把家里掏空了,哪里还有多余的钱给自己买衣服?只得看到哥哥穿新衣服一次,哭泣一次,穿新衣服一次,哭泣一次。父母多次追问她哭什么,她都没有说,一直把这个遗憾埋在心里。

为人父母,哪个不希望自己的子女出人头地,生活过得红红火火呢?当时的雷尊红,不是不愿意给女儿雷贤欢和小儿子雷贤航买新衣服,不是不清楚雷贤欢为什么哭泣,实在是口袋羞涩。给雷贤宇买衣服的钱,都是跟哥哥雷尊国借的。

每每谈起自己的三个孩子,雷尊红脸上少不了笑容,内心中掩饰不住的自豪。

2012年,长子雷贤宇就读大连民族大学,本科、研究生。

2014年,次女雷贤欢就读中国科学院,本科、研究生。

2016年,三子雷贤航就读桂林航天工业学院,本科。

三名子女,不负众望,都考上大学,替父亲实现了没有机会上大学的大学梦。

这天,雷尊红又来到了木鱼山山顶端坐。手上的旱烟,吸了一支又一支。

靠种植烤烟,在附近扛包、打零工,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收入,严重无法支配家庭的开支。

昂贵的书学费,像一座大山,压得雷尊红透不过气来。吸了十几根旱烟,雷尊红下定决心,只有外出打工,才能改变目前窘迫的环境,才能给老婆和孩子一个温馨、舒适的家。

这次,妻子陈九妹很“难得”的没有阻止。

2014年,雷尊红到浙江打工。

下海打工,暂时能够改变了雷尊红急需要钱开支的窘迫。到浙江,因为没有技术傍身,没有工作经验,雷尊红只能做最底层的泥水工,搞建筑。辛苦一个月,能够拿到6000块钱左右。

每月6000块钱的收入,比起一般的单位工作员,职业要高得多。做泥水工、建筑,工厂是不包吃、住的,除掉租房子的500块钱,生活费几千快下来,所剩无几,每月勉强能够满足家庭开支,持平。

······

同年,国家开展扶贫工作。兴产业、盖房子、修公路。雷尊红三个子女都在读书,被识别为教育扶贫对象,孩子读大学,每年有四千多块钱的补助。

听妻子陈九妹在电话中说,国家还准备拿8000块钱给他家修缮现在的房子,听说在离家门口五十多米远的地方,修有一家工厂,成立养鸭合作社(但家食品厂),在家门口就有活干,工资还不少。

雷尊红心想:“在外面打工,不是什么长久之计。背井离乡不说,收入一般,还不如回家就近就业。回家就业,可以照顾年迈的老母亲,照顾家里。”

2016年,雷尊红毅然回家。

回到家里,必须解决工作的事情。凉水村村支书雷尊奎得知雷尊红回来,就找到了雷尊红,深入了解雷尊红的家庭情况和想法。

得知雷尊红想在附近就业,村支书雷尊奎就联系但家食品有限公司,把雷尊红的实际情况和想法跟老板一说,工厂老板一口答应,说:“对雷尊红这个人多少也有些了解,为人诚恳、踏实,只要他愿意来厂里工作,我们会给与他合适的岗位和相应的报酬。”

就这样,雷尊红进入养鸭合作社。进入养鸭合作社,雷尊红算是一名门外汉,对养鸭技术完全不懂,怎么办?雷尊红有一股不服输的拼劲,不懂就学,不会就问。雷尊红通过女儿雷贤欢的帮助,在网上购买大量关于养鸭的书籍,白天忙其他工作,晚上回来吃饭后就全心全意读书。不光在书籍上涉猎养鸭知识和技术,雷尊红还悉心向其他有经验的养殖大户请教、求学,多次到其他养殖场观摩和学习、交流。经过刻苦努力,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便全面掌握了养鸭的各项技术指标,成功被聘为但家食品厂养殖技术员和管理员。但家食品厂,主要以香酥鸭初加工、肉鸭屠宰、酱卤肉制品为主。

雷尊红一不怕苦,二不怕累,三不怕脏,用踏实肯干,朴实的作风赢得了但家食品厂的认可。平时工作业绩突出,升聘为但家食品养殖厂的厂长。担任养殖厂厂长后,雷尊红并没有感到自己身上有优越感,他的心里还想着同村附近几个组的几十户村民。于是,在雷尊红的多次游说下,有15名跟雷尊红生活条件一样的村民,加入到养殖行业。他日复一日,手把手悉心指导这15名村民的养殖技术,通过一段时间的努力,这15名村民完全掌握了养殖技术,成为但家食品养殖厂的养殖能手,并且实现人均增收2万多元的收入。

雷尊红不光养殖技术过硬,为了工作需要,他还自学起电脑来。对雷尊红来说,学习电脑那可是比干养殖、扛包、苦力要困难得多得多。于是,雷尊红借用跟孩子手机视频求教的方式、暑假孩子放假回家的间隙时间,拜孩子为师,成为孩子的一名“大学生”。

天道酬勤。上天“剥夺”了雷尊红读书的权利,却让他收获了事业的成功。

2018年,被长顺县委、县人民政府授予十佳脱贫明星称号。

雷尊红笑着说:“上天是公平的,每个人的成功不是天注定的。只要我们努力再努力,朝着心中的目标去奋斗,没有那样是干不成的。只有哪些懒汉,好吃懒做的人,总想着天上掉馅饼的的美差。这样的人,活该被‘饿死’”。

现在,雷尊红不光住进了新房子,事业干得红红火火,三个子女都上了大学。大儿子雷贤宇大学毕业,现在在贵州航天电器股份有限公司工作。

这天,雷尊红来到木鱼山山顶。他没有吸烟,眼睛一直注视着家门口那条通往村上的柏油路,看着组上25户人家,住上宽敞明亮的楼房,生活过得有生有色。雷尊红笑了,笑得那么的开心,像个孩子。

这些年来,肩上的重担,犹如一座大山,压得他透不过气来。现在好了,事业慢慢走上正轨,收入多了。三个孩子都很争气的考上大学,大儿子已经毕业,出来工作,家庭的负担小了,每月还有几千块钱的收入。

人生如是。不就是希望孩子能有好的归宿,自己事业有成吗?现在一切如是,他肩膀上的包已经不在,心中的包也可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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