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五首

    《扫暮色的人》

七月。傍晚。暮色

在一声鸟鸣中

落荒而逃

只留下肥胖笨重的群山，打坐

眼睁着，却对

苦难熟视无睹

母亲从茅屋中钻出

手里拿个扫帚，扫

灰尘、最后一丝暮色以及

干涸的眼泪

唯独不扫

儿的坟墓

《烟头》

这个烟头，有点熟悉

带着一种乡下的卑谦、朴实

它去掉了一部分幻想

羞答答的，躲在一张桌旁

既不坐下，也不走开

仿佛正在思考

在大庭广众之下如何脱身

但似乎，时间也变得缓慢

而似曾相识

我认出来了——

这是父亲掉下的烟头

还带着他惴惴不安的

心跳

以及他

无所适从的尴尬回忆

《用筷子夹菜香的人》

香气氤氲，如一个人的梦

慢慢苏醒，慢慢湿润

他不吃菜，却专夹那些

某人爱闻的菜香味儿

一个人，来来回回

二三十次

不知疲倦地闻着

仿佛是他刚死去的儿子

重新又坐回桌旁

泪眼婆娑的

吃着

《离去的风》

昨夜，风吹得有情有义

天亮的时候，留下了

云絮，房屋，镰刀以及

一地翠绿的菜园

母亲的眼角打皱得厉害，仿佛

古老错节的藤蔓

现在，它紧紧咬住转动的时光

在母亲的牵引下，不断后退

她要让那些逝去的风也跟着退回来

她要让那年离去的儿子也跟着退回来……

《喝酒》

一个人，把自己关在酒屋

喝闷酒

直喝到天昏地暗

直喝到亲娘不认

一个人，醉醺醺的

满街摇晃

所有投来扶持的目光，像亲娘

一个人，把酒瓶砸碎

蹲在地上呜呜的哭泣

几度哽咽，像亲娘的呼唤

一个人，不管多大

都喜欢把自己灌醉

语无伦次，像个小孩

身旁总有

虚寒问暧的亲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