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

◎春

这永不知悔的草，羞涩又跋扈的草

从肝肠寸断的大地轧过

这流光溢彩的日头，晨化装，晚卸装

唱出人间最真的一场戏

枝丫上，一只鸟卡在自己的喉咙里

整整一个月，嘶哑着出不来

此刻野草疯长，季节就要过去

最后父亲用秧苗、汗水、酸痛拧成一张网

才把它捕捞了出来

◎故乡

这里出生过一个特别想赞美你的人

然而他却错过了一生的祝辞

一个总是按错琴键又深得妙法的人，他一定怀揣

鸡鸣狗跳的童年、永不背叛的方言，以及

一堆起早贪黑的炊烟

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石一桥一水

都有自己的弧度、深度和酸碱度

正好匹配千里之外的你心中的那点孤独

◎父亲

我看见热气腾腾的父亲，从背道而弛

的田间归来，十二月逆向而行，擦出心形的火花

我看见两面放光的父亲，在曲曲折折的六月

溯洄至另一条水道，欸乃一声，起起伏伏

用长夏、烈日和汗水，为儿女

谱写出一首首优美动听的歌曲

而父亲的倔强，揍过老天、命运和鬼神

曾让那场声势浩大的困境望风而逃

我感觉父亲有时离我很近，不过二三里

有时又很远，足有一座山的高度

◎小溪

小鱼衔着浪花而舞，波光闪烁动听的曲子

黄昏被父亲一再推迟，鸟鸣把天门撞碎

一个诲人不倦的长者，使大山更加骨感

民俗更加稀疏、人心更加绵软

◎桥

水声里有惊梦的呜咽，跫音中有走路的急促

鸟鸣的亲情，习惯了晌午来串门

斑驳、凝重的身体，看上去仍然十分硬朗

它曾举起过漏雨的张大爷，举起过

他背上那台火急火燎的打谷机，以及

一千多个没心没脾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