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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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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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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吊子的记忆

今年春节回老家,匆匆又匆匆。除夕早晨到家,初一下午就离家。由于老妈要给我们带一些自家蒸的馒头,我就去仓库里找几个食品袋,无意间一扭头,看到了挂在墙上的拨吊子(拔吊子是以前民间把麻、棉、毛拧线的工具。拔吊子也叫“纺锤”,用兽骨棒或硬木做锤体。兽骨棒两端粗中间细,取正中间打个透孔,将上端带钩的粗铁线下端插入透孔固定,就成了兽骨棒拨弄锤子。兽骨棒拨弄锤子长约七、八寸。硬木拨弄锤子的锤体长也不超过八寸,锤体有的中间粗两端细,有的两端粗中间细,锤体中间都置有挂钩),未完成的绳子还缠在拨吊子上,心里已经愈合的伤口又裂开了一条缝……

2013年12月30日的早晨,老爸老妈吃过早饭,像往常一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闲聊,突然老爸身子顺着沙发溜下去,老妈叫他动他,老爸都没一点反映,小弟连忙将他送到了县医院。等我连夜翻山越岭赶到医院时,老爸已经苏醒过来,用能活动的左手抓住我的双手,生硬的,几乎嵌进我的肉里,没有知觉的左手紧紧地握着已经油光发亮的拨吊子,父子俩都泪眼朦胧。此后的一年时间里,老爸的拨吊子再也没有离开手,除了吃饭睡觉,每时每刻拨吊子都握在手里,拧着有用的或者无用的各种各样的粗细不一的绳子,缠满了客厅的落地窗上的不锈钢护栏。老爸就坐在窗前,望着门外的风吹草动,鸡鸣狗跳,慢慢有点知觉的左手下意识的拨动着拨吊子,各种看似凌乱的带状东西,不经意间就在拨吊子越缠越大,沉甸甸的,直到绳子淹没了拨吊子的全部。老妈总是默默的坐在旁边,适时的递过一杯水或者几颗坚果,看着老爸不再挺直但依旧坚强的身板,摸着自己额头那一片永久的伤疤,难言的心酸在她不再年轻的眼角浮现:那是一个大雪漫天的数九寒天,年三十了,我们姊妹穿着旧衣服趴在窗户上,看着堂姊妹穿着新衣在雪地里嬉戏,都嚷着也要穿。老妈便畏畏缩缩的去找婆婆商量,结果一阵子老妈喊叫着从婆婆屋里跑了出来,鲜血从捂着额头的指缝间流了出来,婆婆拐着三寸金莲,用拨吊子还在后边使劲的打着老妈的脊背。来年的正月十五刚过,老妈再也不顾老爸的再三劝阻,领着我们姊妹搬到了只有一张炕席的新家。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只有三四岁的我,将那个婆婆打破老妈额头的拨吊子紧紧地抱在怀里,带到了家徒四壁的新家。一阵喜鹊的鸣叫,叫老妈的思绪拉了回来。帮助老爸将拨吊子上拧好的绳子取下来,老爸又开始了他新的一轮的缠绕。就这样,一天天的周而复始,直到2014年11月24日凌晨时分,老爸脑梗复发,再也拨不动他的拨吊子,拧不成他的绳子了。他说出的最后一句话:用我拧的那三根最粗的绳子,将我的棺材捆着的结结实实,闹闹靠靠,让我安安稳稳的好好睡一觉。

“录录,你快点,车来了”老妈喊着我的小名,催促着我。我抹了抹眼睛,心里暗暗说了声:拨吊子,我有空了再回来看你和你的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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