壬辰年秋冬交替的时节,闻悉方越先生抱病在榻的消息,我心里很是震惊。遂电话联系先生致以慰问,但他劝谢我道,“身体恢复的挺好,你们年轻人工作忙,有空再聚,不用登门看望了。”电话里,他的声音仍旧像往常那样和蔼、友善,我只有唯诺应答。
对我而言,一方面确因疲于生活奔波;另一方面,也由于不明先生新搬迁的住址所在,因而未能亲身前往探望。这些似乎很堂皇的借口和理由,除了安顿自己庸碌的躯体之外,别无是处。回想我的从文历程,方越先生对我实有师生之恩、尊长之情。然而,在先生身患疾病之时,我却不能随侍在侧片刻,事后每想及于此,心里很是惴惴不安。
我和方越先生相识于1997年末。作为一个曾经热衷于文学的青年,虽然我也和作家路遥、散文家朱鸿、编剧孙毅安老师有过一面之缘,但交浅言简,未能时常聆听他们的教诲,实属机遇难求;真正使我下定决心弃理从文,并鼓励和引领我最终走上文字工作道路的便是方越先生。当时,我在劳动南路电子市场开公司创业,以补贴困窘不堪的生活。当逐渐和隔壁的张培信老叔熟识之后,张叔见我痴迷于写作,就热情地向我说,有机会给你介绍认识一下作家方越(本名巨德印),他可是知名的长安文坛三友之一、陕西日报社高级编辑,和老叔乃是多年的老战友呢,希望你多向他请教学习。
乍听此言,我很兴奋激动。记得1990年前后我还在大学求学的时候,就常在报刊上见到“方越”这个名字以及他的诸多文章。想到这样的文字大家,我这样的小人物竟然有缘可以拜见并向他求教,心里便恨不能立即和方越先生电话联系,并携带自己的幼稚拙文前去拜谒他了。稍后得空,在张叔的引荐下,我带着自己发表的一些豆腐块小文章,前往陕西日报社让方越先生指点。尽管先生案头工作繁忙,但还是热情地接待了我。叙谈中得知我是眉县人,先生轻松地笑道“我是扶风人,咱们可算是乡党,历史上扶、眉两县分分合合好多回呢。”当时,先生对待后进晚辈的平易亲和以及学识的博深,都给我留下了十分难忘的深刻印象。随后,先生留下装有我已发表过的文章的文件夹,说他回头仔细看看会尽快给我提一些建议。事后不久,当我还在忐忑不安而又焦急地企待先生垂询之时,他电告我“稿子看完了,文章立意宏正,文风朴实。年轻人有前途,继续努力。”方越先生对我文字的溢美之词,使我倍感鼓舞(当然,我的文字稚拙丑陋之处比比皆是,所谓文无完文嘛)。得知先生其时稍有闲暇,我就摔利索手头的工作,急匆匆赶去当面聆听先生教诲,并拿回我的那个文件夹。临归去时,先生又语重心长地勉励我一番。在此后的多年时间里,每逢重要的传统节日,我都要向方越先生致电问候,慢慢地,我就尊称先生为巨叔叔了。先生丝毫不以为意,这让我更加为在人生路上能遇到他这样的良师而庆幸不已。
最让我难以忘怀的是,2001年我刚正式踏入文字写作领域不久,工作上遇到了一些困难。方越先生得知我的处境后,他就欣然向《当代女报》的主编杨树梅老师推荐我前往应聘。缘于我当时从事媒体仅短短两年时间,采编经验不足,致使后来无缘聘任。但先生乐于提携后进的殷殷深情,却令我终生铭记于心,不敢少时或忘。及至近年来,我所在文化单位所遇的文化策划项目,但凡需要先生做顾问并莅临指导时,方越先生无不慨然应允,并亲临现场给与指导,实令我感之于肺腑。
方越先生的嘉言懿行,在关中文学圈里有口皆碑,并不需要我的拙笔去逐一涂鸦描绘。但凡能将自己心中对先生的印象书写一二,我愿足矣。还记得我结婚前夕,心想敬请他做我的结婚证婚人,于是,就不揣冒昧地前去陕西日报社找他。先生接过我的婚宴请柬之后,问明了吉日,爽朗地答应了。临别他拍拍我的肩膀说,小秦你忙你的,不用再另行通知我了,我到时一定和你张叔一起前去为你贺喜……我的新婚宴上,先生如约前往,作为证婚嘉宾发表了热情洋溢的祝福词,并将他的大作《生命之根》一套馈赠与我作为贺礼……
时阴匆匆,屈指算来,我受先生青睐垂教已有十五年之久。然而,我年近不惑却毫无建树,勒石未已。先生虽不曾数说我只字片言,但每每念及他的谆谆教诲和殷切期许,我心里实在是汗颜不已。如今方越先生年事渐高,但他念系文化事业之心丝毫未曾懈怠。他多次提携后进晚辈作者,并时常参加《西部文学》等杂志的研讨,对我们的文学创作提出建议和指导。作为先生的学生和后辈,我唯有祈求上苍庇佑他福寿康安,并不时鞭策自己努力奋搏,以图回报他的知遇之恩情。
秦鲁子2012年12月12日匆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