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山探险

华山，以其险峻无与伦比而闻名于华夏。在明朝探险家徐霞客“五岳归来不看山”说辞的诱惑下，华山便成为我意欲一览为快的憧憬。终于，在丙子年端午节后的周末，我邀约好友杨崇辉、杨崇军、左程、韩瑛几人，开启了华山之旅。

到达华山脚下，已经是日落西山时分。华峪河水穿过陇海铁路轻快地流淌，夜幕渐渐笼罩大地。灯光和夜色交相辉映下，玉泉院中的古老石刻碑，以及山荪亭旁的无忧树和神医华佗墓最令人瞩目。石刻碑上书“第一山”三字，是宋朝书法家米芾所写；山荪亭东侧，有一株巨大的青檀树，它半身干枯但顶上新枝葱郁苍苍，相传是陈抟老祖亲手所植，距今已有千年历史；对于“华佗之墓”碑刻，我心存疑问——他是沛国谯县人（现在安徽亳州市），墓冢怎么在华山脚下？

当我们沿着华峪河岸逆流而上，跨过五龙桥达到售票处时，已是晚上十一点多。随后排队买好票，跟着人流开始了漫长的夜爬征程。此时的华山，像是一位神秘的巨人，隐藏在黑暗之中，偶尔有几缕手电筒灯光从山间透出，指引着攀登的方向。

起初，山坡还算平缓，身旁黑漆漆的树木，在夜风中沙沙作响。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陆离。一路上，我们按计划每前行五里路就稍事歇息四五分钟，随即继续向上前行。随着山路越高越陡峭，有些地方需要借助铁链手脚并用才能攀爬。时间一久，手心早已被汗水浸湿，双腿也因长时间用力而微微颤抖。但每当抬头望向那漫天繁星，仿佛它们都在为我加油鼓劲，便又有了继续前行的力量。

经过五小时艰难攀爬，我们到达东峰底下已是凌晨四点半了。天空依然漆黑，山上起风了还夹杂着细雨。距离日出还有一个多小时，天气突变温度降低令大家猝不及防。身上的短袖衬衫和单裤，很难抵挡高山的寒气。于是便到东峰脚的简易木房旅馆暂时休息，顺便租赁了几件军大衣防寒。

等到登上东峰观日台，小雨初停，早起的游人都在静静地等待着黎明的第一缕曙光。当天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黑暗开始褪去。山峦的轮廓在晨曦中逐渐清晰，远处的云海在微风中翻滚涌动。随着时间推移，天际红了，太阳终于露出了小脸，片刻间又跃出云海。一瞬间，整个华山都被染上了一层金色。观日台骚动的游人纷纷举起相机，记录下这壮丽的美景。

但我们“只缘身在东峰上，不见仙掌真面目”。东峰南侧岩石下方，是华山险要的“鹞子翻身”处。此处石径修在三四丈高的悬崖石壁。下去时，人必须面壁手抓铁索，用脚尖试探着踩在岩壁上的石窝，同时还需要不断调整自己的身体方向，一步步缓慢爬下去，就像鹞鹰在空中翻身一样。人脚落地后，再走过一段倾斜的山石路，就到了下棋亭。相传这里是当年赵匡胤和陈抟老祖下棋、并输了华山的地方。亭子四面凌空，云雾缭绕，亭中有一个石桌，上面刻画着一盘象棋残局。红黑双方棋子针锋相对，呈对冲的菱形，我面对残局思考良久，却未能破解。

从东峰南侧下去，向着南峰进发。沿途山路崎岖，悬崖边苍松挺拔，随着风左右摇摆呼呼作响。随着山路曲折向上，经过二仙龛、紫气台，南天门巍然耸立眼前。攀上石阶极目远眺，不禁心神飘荡——齐天大圣难道就是从这里开始大闹天宫的么？

在从南天门前往长空栈道的山径旁，有一突兀伸出的岩石，形如鲫鱼的背部，两侧光滑圆溜，岭脊顶部宽不足三尺，凿有攀爬的石蹬，长约有四五丈。因山头风紧，一行人胆寒之极，不敢上前。再前行经过岩壁上刻有“悬崖勒马”的石坊，就是长空栈道了。这时，望着空谷云雾缭绕，同行伙伴杨崇辉头昏目眩、双腿发软“恐高了”，于是他暂留南天门，我们继续前进。

最初，从石坊到朝元洞的山路依傍山体，宽约二尺，不觉惊险。在朝元洞处路径转折垂直而下，是一段十余丈高的悬空铁梯，宽不足三尺，往来游人需要互相避让才能通过，稍有些惊险之感。爬下铁悬梯向西转，就是真正的“长空栈道”了。它修筑在万仞绝壁之上，脚下一尺宽、厚约三寸的松木板捆扎在固定于岩壁的三角铁桩上，与胸平齐的岩壁上有固定的铁索可抓握。通过时面向岩壁，后背悬空，移动每一步都必须脚踩稳手抓牢；如遇到游人逆向返回，相对而行的俩人必须在稍微宽阔处缓慢错身而过，危险情状令人心惊胆寒。长空栈道长约有百十米，尽头是思过崖，这难道是《笑傲江湖》里令狐冲面壁思过的地方吗？它是一个石平台，三面临空，边上的山松粗壮葱茏。平台紧靠山体处有一个石室“贺祖洞”，石室上方五六丈高处、斜伸出的悬崖壁下面，刻有斗方大小三个字“全真岩”。栈道尽头通向“全真岩”悬壁附近，有一条长满松柏的陡峭斜坡，元朝第一代华山派宗师贺志真大概是从这里飞渡而上，去刻凿那几个字的吧？

一行人战战兢兢顺着长空栈道原路返回南天门，接着登顶南峰落雁峰。它海拔约2155米，因传说回归大雁常在此落脚歇息而得名。高处岩石刻有“真源”二字，清澈碧绿的仰天池水深约一米，虽处山巅却常年不涸，令人称奇。放眼四望，群山环绕奔驰、云雾蒸腾，黄河渭水如线如缕，关中平原莽莽苍苍，大有苍天咫尺、山高我为峰的豪迈之感。

下行绕道避诏崖，在陈抟老祖昔年隐居之所略作逗留，便向西峰走去。西峰因峰顶岩石状如莲花而闻名。那翠云宫依山而建，飞檐翘角，红墙绿瓦在青山翠柏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古朴典雅。沿着狭窄的山路前行，来到了斧劈石处。那巨石从中裂开，真如被巨斧劈开一般，相传这就是神话《宝莲灯》里沉香劈山救母的地方，这古老的传说为西峰增添了一抹神秘的色彩。

眼见日过正午，一行人起身返程。沿途随着山道蜿蜒而下，四周树木掩映并不觉着险峻；行至金锁关，突然发现石阶两侧就是悬崖峭壁，沟壑雾霭沉沉，山风呼啸。晕高的同伴顿时寸步难行，只好让他闭着眼，几人轮流扶住他哆哆嗦嗦往下挪着脚步走。回望中峰，林木葱茏，相传它是秦穆公女儿弄玉的修身之地，又被称为玉女峰。

下行至苍龙岭，眼见巨岩色如泼墨，形似悬空巨龙，两侧绝壑千仞，不由人心惊胆战起来。相传此地就是当年韩愈登山进退两难时，投书樵夫求救之所。从苍龙岭下行，可谓步步惊心。天梯陡峭直立，仿佛是通往云霄的神秘阶梯。每一步都需全神贯注，手脚并用，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接着便是擦耳崖，窄窄的通道，山风呼啸而过，崖壁似乎近在咫尺，耳朵擦着岩石而过，惊险万分。

一路艰辛，终于抵达北峰。北峰虽不是华山最高，但视野开阔，山峦连绵，云雾缭绕，宛如仙境。这一刻，所有的疲惫都化作了对大自然鬼斧神工的赞叹。想起《射雕英雄传》里，天下五大高手在华山之巅论剑，而我们一行四男一女，正好暗合其数，心里不禁为我们的勇气和坚持感到自豪。在北峰短暂停歇，感受着微风拂面，身心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

继续沿着百尺峡、千尺幢、回心石下山，等来到山脚下，又快是日落西山时分。告别华山时，它已经成为了我心中永恒的风景，它的每一块石头、每一棵松树都诉说着岁月的往事；它像是一位严厉的导师，在我夜爬的过程中教会我坚持和勇气。它的奇险和壮美，将激励我在人生的道路上勇敢向前，因为，我曾经征服过它！

秦鲁子1996年7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