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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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忍了漫长的一个冬天后
妈妈比家的每一个人
都更期待春天
春天有很多东西都是紧密地
和妈妈的形象连在一起的
比如翻地用的铁锹备垅的铁镐
比如各种各样的 去年秋天
就精挑细选出来的
并小心翼翼地保管的种子
在房前屋后的小园里
妈妈就像一位资深的导演
在特定的时空里 精心地设计
每一种庄稼的出场顺序
并根据光线的要求
调度它们在场上的位置
妈妈会时常站在园门口
气定神闲地扫视着残雪
她的思维已从地上伸展到空中
从春天穿越到夏直至
收获的时节
春天和房前屋后的小园
是妈妈最好的舞台
让这里发生改变的
不只是阳光和风雨
更是妈妈那双长满老茧的手
在妈妈眼里 我们就是她的庄稼
妈妈喜欢看那些绿色 一天天长大
如同喜欢看着我们 一天天长大
唯有那时
妈妈的脸上是有笑意的
夏天的夜很短
比夜还短的是妈妈的睡眠
夏天的白昼很长长得就像她
永远干不完的农活
唯一能让妈妈休息一会的
必须是一场她那顶破旧的大草帽
也挡不住的大雨
在夏天的园子里
妈妈的脸始终是朝下的
妈妈的汗水是往下滴的
在一切向上伸展的绿色里
妈妈偶尔也会直起身子
那一定是她在用手
轻轻捶打早已酸疼的腰
妈妈的秋天很忙
房前屋后的小园里
那些如同自己孩子一样
被她呵护大的庄稼 秋菜
都在这个季节里
给了她渴望中的回报
老玉米是要晾干上磨的
大白菜是要洗净腌在大缸里的
红辣椒要用线串好挂在墙上风干的
长在地里的土豆
也得小心地挖出来入窖
……
她知道 即将到来的冬天
是对一个农村主妇合格与否的
终极考验 那些能够
在冬天入口的所有绿色
经过她的手细细打理后
以一个乡下女人的生存智慧
小心地贮藏起来
并在雪花飘飞的严冬里
装满七口之家的饭碗
养大她的儿女
东北农村的冬天是闲着的
劳累了三个季节的庄稼汉
可以酒后睡到日上三杆
那是季节给东北农村人
最大的奖赏
孩子们是闲着的
他们天生就会太多种
与冰雪有关的快乐方式
东家西家的小伙伴
可以尽情地挥霍着假期
妈妈是唯一忙着的人
或盘腿在炕桌上糊袼褙
或是火炕上缝棉被
或是油灯下纳鞋底
或是灶台边上
蒸馒头 蒸粘豆包 煮小豆腐
……
五谷的芳香在妈妈的忙碌中
洋溢在小草房里
一个喜庆的节日也因此
渐渐红润起来
妈妈知道又一个季节轮回
即将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