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非梦
姜芳
门开了,从里面摇摇晃晃地走出来两只鹅,一只白如玉,一只黑如墨。
此刻,我站在一个完全陌生且被积雪包裹着的村寨中,村道空无一人,惟有那两只鹅,卿卿我我又目中无人地在行走着,耳边的风声,犹如美丽的公主与王子在接受臣民的朝贺。我傻愣愣地看着,它俩好像冲我微微点头,又好像与我打了声招呼,然后,屁股一摇一摆一扭高傲地离去了。
我跟在它俩后面,这里所有的栅栏门都闭合着,我想,门闭合着是正确的,因为我不是这里的人,更不属于这里,亦不喜欢这里,只是偶然来到这里。很有可能,这里是我此生首次也是末次踏入的地方。正当我茫然之际,感觉脚上有痒痒的东西在蠕动,哦!原来是一只松鼠在脚背上爬上翻下。好可爱的松鼠呀!它居然不怕我,俯下身子准备用手抚摸向它示好,可 “嗖”地一下无踪影了,是梦境还是幻觉?我恍惚了,管它呢!
好半天了,看不到一个人影。我顺着村道溜达,从门缝向内窥视,正对着大门是几间大而高的窑洞,青砖装饰着窑面,灰白勾勒着砖缝。被编织成一串串的玉米、辣椒、谷物挂满了墙面。每户墙面的中间位置,悬挂着一面红红的腰鼓,鼓槌上的红绸带媚而不俗地垂直到了地面。黄、青、灰、白、红将整个墙面映照着彤红,呈现出一副立体的生活画卷。院落干净整洁,农具摆放有致,村民们的笑声、情侣间的暧昧声、吵闹声混杂着饭香从窑洞中传出,想必村民们正在窑洞内弹奏着各自的快乐音符吧!
村寨静谧通透,远处层叠的山头雾气飘飘然地荡漾着,到底是人间还是仙境?我困惑了,倏忽,一道亮光穿过空气折射出来,有扇大门打开了,从里面跑出来一个孩子,她的姿势如小企鹅般左右摇摆,“嘻…嘻…咯…咯…”铜铃般的笑声在上空徘徊。我闭着眼睛,静静地聆听孩子的笑声,袅袅的炊烟飘入了鼻囊,我闻到了烟火气,闻到了牲口的咀嚼声,闻到了人的喘息声。
也许是昨晚醉酒的缘故,头晕的厉害,我在来这里的路上,一直紧闭着眼睛,生怕一睁眼肚子中的污物喷洒出来,我的身子随着车身的摇晃而摇晃。终于,忍不住了,将眼睛眯成一条缝微开,哇!满眼的雪,大地宛然被铺上了雪毯,洁净极了,我赶紧闭上眼睛,怕自己的双眼污了雪的剔透。
朋友停下车,踌躇了半天,不敢下车,胆怯双脚踩脏了雪毯。我轻轻地先用脚尖着地,试探着让双脚尽可能地少一点踩在雪毯上。似乎远处的雪毯上有鸟的爪印、动物的蹄印、人的脚印还有车辙印甚或有他们的体味。一溜溜一排排,双双对对,体味存有余温。我们到这里时皆已不见,他们离开的时间是久还是短,印痕是深还是浅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的印痕已深深地烙印在这洁白如新的雪毯上,有意抑或无意,有此印痕足矣。
我张开双臂,闭着眼睛,深深地呼气、吸气,将体内的浊气全部释放,吸进清冽的洁气。吃雪球、打雪仗、墩雪人的欢快童趣,恍如昨日,竟然跑的无了影踪。站在这里的我,似乎只剩下疲惫的躯体和牛一样的咳喘声。我俩就这么站在雪毯上,他不言我不语,我不答他不问。时间似乎停滞了,岁月亦似乎停滞了,而我俩的生命征兆依在,因此,所有的停滞皆为虚幻。
我的酒醒了,心静了,内心突然莫名地喜欢上了这里,只有在这里,我的心境和蓝天一样通透,没有了雾霾,远离了聒噪。与其说,是为了赴一个酒场子,不如说是用脱敏法治疗自己的所谓的欲念。
我说:最近雾霾真是太糟糕了,让我的心情和它一样遭人厌弃。为什么?朋友问。人有了欲望,就会有所反应,我说。也是,朋友道。明知“无欲则刚”的道理,可就是无法摆脱内心的贪念。佛曰:贪欲生忧,贪欲生畏;无所贪欲,何忧何畏?正因为内心的贪念,不得不每天拼了命地奔跑。纵然我的生活一地鸡毛,但心境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我想过隐逸的日子,然,生活,如是一个考题接着一个考题,让我用生命探寻一个答案接着一个答案。在解题的过程中,我学会了与生活共勉。
猛然间打了个冷战,哆嗦了起来。朋友在前方按响了汽车喇叭,催促我赶紧回去,抬头看了看天空,此刻,我站在12点钟的位置,头顶正对着太阳,我的身子随着时钟的摆动而左右晃动。许是空腹的缘故,太阳远没有热量,反倒是我的体温被太阳汲取了不少。我跺跺脚,紧跑几步回到朋友的车上。
村寨叫什么名字,全然记不得,依稀记得有个大大的标志-----腰鼓。我是在醉梦中还是梦醒中?管它呢!那就梦非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