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都》
内刊会员
凌晓晨
西部井水是我的诗友，从2016年认识到现在，经常相互交流诗歌阅读与创作心得。他又是咸阳市诗歌学会副会长，参加各种文学活动也在一起，生活中可以说比较熟悉。但从诗歌的意义上，任何诗人都有其独特的一面，也有其不可认知的自我经验的一面。通过阅读诗集《你预定的月光》，一是令我惊讶；二是令我感叹；三是令我佩服。可以说：他的“三行诗”创作取得了独特的成就，形成了他的创造性的诗歌经验。他以“说白”来阐述一年四季的感觉，或者说将时间的流程，以时空穿越文化的方式在自我的思维中形成独特的意象，是诗意的开拓和创举，也是精神境界上的一次跃升。
一、在时间的轴线上，变化的韵律此起彼伏。时间的永续与情感的缠绵是一个诗人永久的话题，对时间的自觉认识，也就是对生命的自觉认知。西部井水也是一样的，他在时间的断面上看到情感、看到韵律、看到诗意、看到象征。有些感觉是伤悲，是别离，是亲情，是无边的大爱。因此春天可以“说白”，夏天可以“救赎”，秋天可以“低估”，冬天可以“否决”。贯穿整体诗集的关于时令和节气的诗，正是这样的表达和体现。如《惊蛰》：“我们终于可以打开封闭的胸膛，大声说话／把内心的蝴蝶和歌声都放出来，成为横跨远近的／彩虹，告诉杏花和蔷薇，从此都可以放肆地爱”如《芒种的祈祷》：“故乡晴朗的天空，离神灵最近/曾一次又一次被翘首以待，虔诚弥漫//午夜的月光，轻柔地安抚着麦子的梦境/它对父亲肩头的老茧有良好的治疗”。还有《立秋》：“从这天起，要习惯凝望月亮/时间流逝，阳光还可以在脸上聚集/请务必在雨前，采收浆果和自己。”还有《霜降》：“如果相信眼前的景象是经过精心求证的/那就不要再试图开花，衰老在日落前/我会爱你，做一片叶子，同样艰辛”。诗人把握着时间的深度和温度，在万物的内部循环中体察和感悟生命的层次，意象变得简单而卓越，你抚摸这样的诗句，其温度是能够感觉的。
诗人仿佛一个容器，时间流过的擦痕，往往不是直线的，有时会迸发出耀眼的火花，盛开出心灵之花。在诗人的境界中，时间可以停下来，也可以加速前行，甚至可以倒退。一个生命的可贵的经验就是将过去现与现在连为一体，在美感的精神世界中直接指向未来。
二、在空间的范围内，万物的生命互通互联。诗人的思想空间是宏大的，这种意义上说诗人的内心充满着无边的爱。如果将这种爱具体到某个人身上，就会是巨大的火焰和无尽的燃烧，燃烧自己也燃烧自己也燃烧别人，照亮自己也照亮别人。因此诗人的生命是一个燃烧的炽热体，诗人对空间的概念永远是高温状态，有着积极的向善、向美、向上的力量。诗人对一切现象的态度是阳光般普照，即使是月光，也是有恒定的温度的，而不是冰冷的。西部井水的诗，总体上温度是一样的，伸手可及而不灼人，澄明纯静而不耀眼，光明磊落而不暗淡，色彩内敛而不外显。诗集取名《你预定的月光》即是内涵也是外沿。月光可以预定，说明期许依然存在，万物具有生命的内质，情感在其中荡漾。如《雪夜》：“雪的世界，你我都是一样的，内心落下/羽翼丰满的鸟儿，它足迹蹒跚而深刻/黎明，将被积雪从深夜中，提前而隆重地推出”，又如：《月亮》：“人世茫茫，阅读过高山大河/崇拜月亮，我就处在很远的地方//内心有一个盒子，珍藏过/许多面孔和表情，有的模糊不清”。诗人“把心里仅有的爱，做成花朵的模样/逐一送给，遇到的人和事”（《五月》）。爱送给人送给月亮可以理解，将爱送给一件事，或者说指向是物事情理，则是诗人对万物的生命互通互联的感觉。“我用肃立的姿势收藏老街，并为一根/被烟火雕琢得很深的木头，默然鞠躬”（《向木头鞠躬》）。
从文化有意义上说，任何诗人都是从故乡出发的，亲情和故乡是诗人的背景，包括月亮意识。月光给人的意象是诗意的，也是文化的。一个诗人的心灵足迹不能仅仅停留在故乡，也许外面的月光更加醉人心扉，也许外界的月亮更大更圆。故乡是一个泛指的概念，亲情也需要更大范围的指向。以故乡为圆点向外散射，视通万里才能拓展地域，思接千古才能触探灵魂的渊底。在更大范围内认知世界和生命的神秘，揭示人类心灵的热爱，才是一个成熟而自觉的诗人的正常思考，才是诗性人间的大道。
三、在情感的递进中，达到共时性的觉悟与通感。我们的情感的外溢的，大部分人的自我意识的膨胀，往往给世界带来不自知的伤害，或者说有情感侵略的行为。西部井水的诗，情感的趋势是向内压抑的，在心灵之花怒放的节点上有回归的内敛。诗意在意象中飞翔，有恐怕飞得太高而失去落脚点，因此其指向往往是模糊的，象征的意味不充分。他的诗，总体上的把握十分到位，半径很大，从不越规。在情感的递进中，自我的感悟多于外向的渲染，犹如手捧火炬，照亮自我的内心，而外溢的部分只有温度，只有感觉可以触摸，所有的光焰和灰烬都是内旋的。这一点十分珍贵而可爱，这是修行，这是历炼，是更高层次之上的觉悟。如果我们把拥抱世界作为自我的方式，而西部井水则是把温暖和照耀世界作为自我的选择。如《明白》：“遇到很多人，这是很好的契机，总会有人/说我爱你，就像这个早晨，这是春天的一个/台阶，往上走，就会有蜜蜂、果园和女神”；又如《仓央嘉措的诗》：“每一句温煦善言，也许都暗藏玄机/你一直随意出入，戒律是虚掩的大门/我为你腾出左半边身体，做春天的温床”；再如《本质》：“谁没有吃过草，低头的那一瞬间/根便深深地扎在土壤里，生命的样子/千姿百态，地上摇曳部分不是本质”。
爱的情感是无限的，将过去现在与未来在诗意的世界中融为一体，只有通过爱的过程才能实现。如果我们把记忆中的事件视为过去，思想与意识的表达就属于现在，爱的方向就是未来，实现共时性的体验就是获得的觉悟，这种幸福中的快感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甚至是超验性的。从自我的情感，达到民族意识的觉醒，或者家国意识的强化，从文化本质的意义上讲，通感有基因的传承和接续，也有个人经验的积累和挖掘。“我常把浪花和心脏看作同一个人/在黑夜里敲响明天，还有大半路途/或者更远，我必须疾驰，弯月如马”（《路遇》）。
四、自我的生命体验，转化为独特的诗歌经验。西部井水的诗很美，意象丰富，诗意盎然，一股澄明清新的气息，如同一壶陈酿的酒刚刚打开， 醉人心扉。饮而品味，荡气回肠，久久不能散去。我时常在想，他对药理的研究可能要比诗更深一些，药性治人痛苦，诗性冶炼人心。对于心灵或者灵魂，他具有透视的功能吗?譬如一根柴胡，含有四十多种挥发性气体，逐一鉴别其功效肯定有难度，但若是一起在体内共同挥发，必将散热解困。诗性如同药性，具有自我生命体验的特征。西部井水的深悟和理解是值得加以肯定的，也是他成为一个优秀诗人的前提和条件。他将自我的思考与体验转化为诗歌经验，具有以下独特的三点：一是三行诗的内部韵律是自恰的，犹如基因链，螺旋型盘旋上升，具有无限的层次和梯度；二是美是简约的，美也是赤诚的。美丽与美好，卓越与美妙拒绝虚伪和做作，不需要说明或者注解，多余的部分都枝节和茎叶。三是时空的真缔是生命的律动，语言是诗歌舞蹈的工具，诗句中不可知的部分或者弦外之音，才是诗歌需要表达的本质。西部井水不仅做到了，而且创造出了一定的格式，他的内敛的诗歌风格是独特的，是值得我们共同学习和借鉴的。“我伸出手，画一棵树和树上的春天/画一个太阳和舞蹈，表明自己/如果你能够读懂，那是得的好天气”。
诗让我们走向永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