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

疼痛使的我再一次把无助的目光投到左边墙上的钟表。我斜着眼睛，呆呆的看着秒针不紧不慢的跳着，好像有一个调皮的顽童正在无趣地拨弄它，使它声音变大，也使得它的脚步变慢了。我好想去制止它，却连发出声音的力气也没有，假如，此刻手里有个魔法棒该多好。想到此，我没有表情的在心里苦笑了。

现在的时间是12：10分，我不知道我是几点进到这里边。这里边是可是我昨天一晚上都想进来的地方。只是被爸爸叫进来的值夜班的大夫检查后，不耐烦的说：“早着呢，才开2指，着什么急。”后来这样两三次之后，我对爸爸说：“...爸...你问问大夫，我们能不能现在剖腹产...”爸爸有点惊愕，没有回答，走了出去。

而现在，只听到秒针滴答滴答有序的前进声。它走一圈，两圈，三圈，四圈，当它走到第5圈的时候，我必然再一次会疼痛，估摸着也就是一分钟的样子。即使我咬紧牙关，不想发出呻吟。可就在那一分钟内，我还是会发出呻吟，双腿不由的颤抖，那种极力想止住却也止不住的微微颤抖。

从现在到大夫2点上班，得走多少个5分钟，我在心里盘算着，手指不由的数起来，好像小朋友算题，需要用到代表一个一个的手指头。一共有22次，每呻吟一次，我就会在22里面划掉一次。

我多么期待今天的大夫能早点来。我也渴望多想有，哪怕是薄薄的被子也好，能盖在我的腿上，脚上。可是，没有，空旷的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躺在多少女人一看见就会紧张，或者心揪在一起的那个“床”上，此刻的我没有任何羞耻之心。竟是梦想着窗外温暖和煦的阳光照在我分开的腿上，或许是脚指头上也好。看着墙上穿过玻璃的阳光，就知道今天一定是蓝蓝的天空，也必定是万里无云。而楼下必定是车水马龙，以及来来往往匆忙的脚步。

我的婆婆怎么也不进来，问问我，看看我需要什么不。我没有力气去喊，我心里也清楚的知道我进来的时候过了两道门，喊了也肯定听不见，更何况她耳也背。更或许是大夫也交代了手术重地不能轻易进出。

我只能靠自己，我自己安慰鼓励自己，你是那么勇敢，不用怕的。我开始深呼吸，而后再慢慢吐气。目光又落在了发出声响的地方，幻想着，已经2点钟上班归来大夫第一句话会是什么。

我把手轻轻的挪到肚子上，摸着鼓起的肚皮，心里数着数，吸气，吐气。等一会手再慢慢的挪到裸露的大腿根，让手那点点温暖传到脚跟，却也依然无法制止轻微的颤抖。还好，此刻的房间除了我没有第二个人，也不用估摸别人看到我现在的样子。

大夫在等待12点下班的前十分钟左右，我能听到她翻阅书刊的声音。我想她看的会是什么书，是杂志还是小说呢。这只是大夫再也正常不过的多年上班中及其平凡的一天。而对于我却是难忘的一天，我用尽力气，使自己的声音尽量的大点，清楚点的问道：“大夫，依您的经验看，几点能生”。大夫的嘴角上扬，似笑非笑，那种幽默里带着些许的嘲讽，说：“该生自然就生，急也是没有办法的。还听值班大夫说，昨晚你还想剖腹产，那岂不是受两次罪。应该...快了...”

我把转向大夫的头回正，看着头顶陌生的天花板，心里喃喃道，还要再等待……后面的快了，像是在安慰我。可我明明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一刻也没有停止过疼痛。这么长时间……

这个小家伙，小家伙你倒是出来呀。有你这样逗着妈妈做游戏的吗？！昨天晚上，每到疼痛难忍时，我就会喊:“...爸爸，我疼...”值守在我身边的爸爸就会在我后腰处轻轻的捶打一阵。等那疼痛过去，我能感觉到爸爸拧过身去，坐在对着病房门口的方向。一晚上就是这样翻来覆去的重复的声音，重复的动作。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吵声，有没有让今天下午才住进来的一个宫外孕的女人和他家属讨厌。

从昨晚到现在不想吃任何东西，今天早上大概9点多，我被婆婆搀扶着走进手术室的之前，嘴里含了一块巧克力，到现在依然能感到她的丝滑。

我婆婆从家里带的烫和煎饼来了，她的脸色看起来很憔悴。和我爸爸说了几句话后，爸爸就出去了。爸爸一晚上没有合眼，去洗脸或者去活动活动腿脚。我让爸爸租个躺椅，爸爸却始终没有。婆婆看着我虚弱的样子，心疼又焦急的说:“感觉比生个孩子还艰...”

我迟疑地看了一眼她，依旧归回原来的姿势，说：“...妈...我不想吃。你看我爸爸吃不...”我打断婆婆的话。“难道我这不是和生孩子一模一样吗，差几天就7个月，可不是一样的等宫口张开，人家和我一样疼痛却会抱着孩子回家，满是喜悦。而我呢，我心里为自己难过，忍住了快要淌出的泪水。最大的希望则是这个小精灵快快出来，别让我再疼了，就万事大吉”

婆婆一边打开餐盒一边说道：“或许医院搞错了，好好的孩子怎么说是这，说是那，我就不信”“...妈...，我想喝口烫，我知道的，我喜欢你做的吃的。”我不想再听这些，一开始也曾怀疑过医院的检查出错了。

不是从一家3甲医院检查后的不相信，再到省妇幼检查。确定胎儿是多囊肾。医生坚定的说，长着长着会死在肚子里，这是不容置疑的。快7个月了，之前每次去产检都不是好好的，现在却突然成这样。已经确定了，我已经从当初的脑子一片空白，到后来在百度上搜索里认真的看着有关链接，看到最后就是害怕，恐惧。到现在好好配合医生，选择相信科学。

就是拿着这些单子也是一个一个地方的跑着，才盖了红章，才住进医院。没有这一个一个费劲周折的章子，医院也是不会让住进来做引产手术的。

金秋10月，是丰收的日子；也是落叶知秋让人感伤的日子。

我躺在分娩的手术台上……

我躺在手术台上，想起自己的出生，我的妈妈也一样经历如此痛苦。我应该爱妈妈更多些，更要理解妈妈多些。即使妈妈很多时候不能理解我，那又能怎样！比起把我带到如此美妙的世界，妈妈的经历和养育足以让我加倍的去爱。之前和妈妈有过顶嘴，有时还借口忙来自我安慰不给妈妈打电话。想到此，泪珠不由自主顺着眼角滑落。

我能感觉到泪珠带着丝丝温度淌下的过程。好像每个泪珠里都是妈妈的充满着爱的啰嗦，她现在也一定在家里为我担心。就这样一边的体验的泪珠在鬓角的地方越聚越多，一边想起那次产检。

那天早上还在排队的产检队伍中高高兴兴的等待。终于到我了，躺在床上，大夫熟练的在肚子上抹的什么，我也叫不上名，冰冰凉凉的感觉。我斜着眼，也看不清电脑屏幕上的图像，只看到大夫的眼睛忽然靠近电脑，又扶了扶眼镜喊另外一名大夫过来，小声说着什么。

我躺在那里，心里还在想别人老说我肚子大，不会是发现双胞胎了吧。

“你，叫安静，今年34 岁。”

“嗯，是的。”我赶紧回答。

我躺在床上继续等待。过了一会儿，在两个大夫低声的交谈过后。

“你是一个人来的，还是有家属陪同一起。”大夫的眼神里充满着同情，又有些关切的问到。

“我，我一个人...您说，怎么...”

“你别着急，你这B超显示胎儿有些不正常。当然，这也是有……概率……建议你到别的医院再做检查，需要确认。”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想问什么也不知道问什么。只是机械的整理好衣服，拿着单子，躲在没人的地方一个字一个字的看。走出了医院，感觉呼吸进肺里空气都和来时不一样。手不由的抚摸着肚子，“不正常，是怎么个不正常”。想折回去再问问，想想排队的人群，没有去问，直接回家。在等候公交车来的时候，有人的手机响起，那欢快的音乐让我厌恶。

我也掏出手机给还在等待我产检回来而无法陪同我一起前来的孩子爸爸打电话：“我，我检查完了，”“哦，这次挺快，那你坐出租车回来吧。”我压断电话，没有听他的，选择坐公交车回家。

每一次的疼痛，都会打断我原有的思绪。我就会看一眼表的秒针走到那里，然后60，59，58……这样的一边在心里倒数，以此来分散疼痛。一分钟没有到，这轮疼痛就结束了。这次数到20多的时候，疼痛就过去了。我平静了许多，重新深呼吸一下。应该快了，疼痛时间少了20 秒，想到此。我感觉我快要胜利了。

我清楚的记得，第一天住进医院时，看着走廊上像蜗牛一样挪动的女人。她一个手扶着扶手慢慢的移动，一个手捂着肚子，弯着腰，头发蓬松散乱，病服外套着玫红色天鹅绒的睡衣在走廊上挪动。我心里不免有些难过。或许上个礼拜，她还是一身职业装在为员工培训，或者是穿着漂亮的裙子和朋友逛街，喝茶。我赶紧不去看，以免让对方发现我在看她的尴尬。

在听了护士细心介绍之后，我环顾着四周，感受着护士贴心的话语，心平静了。我让送我来的家人暂时都回去之后，一个人去过餐厅，又在走廊的尽头远眺，看到了城墙。我立刻就被她吸引。古香古色，巍峨雄伟，又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在那里找人诉说她经历的世事变迁，她看到的人间百态……我静静的看着她，感受她，体验她所体验的……

被护士的声音打断后，就是一堆的药已经在那里……后来的几天，护士见我老是一个人跑来跑去，总是问我：“肚子有没有感觉”我总是苦笑着摇摇头。再后来，为了让肚子有感觉，我一个人准备爬楼梯，从一楼七楼，再从七楼到一楼。一趟，二趟……累的时候就歇歇。

每次走到七楼的时候，我休息的时间会较长些，顺便能看到附近学校的操场，学校的树，还能隐约听到朗朗的读书声。在四楼的时候，看到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在楼道拐角那里抽烟。眼神里都是哀愁与不满，在我一共爬了十三趟的过程中，有一趟他的眼神和我眼神碰在一起。当我下一趟经过的时候，只留下一堆散落的烟头。也就是那个晚上，我的肚子终于在爬楼梯和药效的同时进攻下。有了感觉，有了现在期待的疼痛的感觉。

感觉来了，它要强行的带走一路披荆斩棘最后胜利到达“宫殿”而成长起来的精灵。

大夫真的提前来了，1.30分，大夫还说，她顺路送孩子也惦记着我一个人。检查之后，大夫说快了。又让我婆婆带来薄毯子。那顺间的暖流溢满全身。在3点多一点，那个小精灵终于来到世界，只是她没有发出声音。

当回到病房躺在床上的时候，我婆婆抹着眼泪，跑过来对我说：“是个女孩。头发黑的很，好俊的模样。你要不要看看。”

“她在哪里？”

“现在在垃圾筐里，不知道一会，会去向哪里。”

“我，算了，我不看了……”

我心里是恐惧，是害怕，是怕那瞬间会烙印在我心头，我选择了不去看。

多年后。在寂静的时候，听到秒针的声音，我感觉到肚子僵硬，难受。亲爱的小精灵，妈妈感谢你，感谢你的到来让我经历的一切，体验生活的滋味没有酸楚怎能懂的珍惜。只是妈妈想对你说：“没能看上你一眼，是妈妈的懦弱。对不起，宝贝。请你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