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个搭把手的人都找不到了

前几日，给老家买了一些家具，我特意打电话给父亲“你不要自己搬，有点重，你岁数大了，摔跤就不划算了，也别和我妈一起搬，免得你俩都受伤，你一定要找个人帮忙”电话那头的父亲“嗯嗯”两声，我还是不放心，知道父亲的犟脾气，自己能搞定的事情绝不去麻烦别人，哪怕是搭把手的事情。我又给母亲打了个电话“你手没劲，我爸要是让你帮忙你就让他去找别人，东西有点重，你俩千万别逞能，摔着了可是大事。”

过了几天，心里还是挂念这事，毕竟从院里搬到二楼还是很费力的，就给母亲打了个电话，母亲说“你爸已经全部搬上去了，人家一个人搬的，也不让咱插手”“我不是说了让他找个人帮忙的吗，那么重的东西---”我气愤的给父亲打了电话“怎么上了岁数就这么犟，说了不要一个人搬你就是不听”“东西不重，我还没老到那个岁数，再说村里也没啥人了，年轻人都在外面打工，找谁帮忙？”

这确实是实情，偶尔回去的时候，村道上几乎看不到啥人，也就在树荫底下会看到三三两两的老奶奶坐在那里相顾无言的守望着什么。不管是百花盛开的春天还是烈日炎炎的夏天，都很少看到父母带着孩子去游玩，唯一热闹的场景就是孩子们拿着柳树条你追我赶的奔跑着，跑的最快的肯定是扮演的坏蛋，只要不打哭一个，这场奔跑是不会停止的。

不回家的时候总是想家，回到家的时候发现一个玩伴也找不到了，初中毕业之后，大家都各自奔了前程，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你回来的时候他没时间，他有时间的时候你没回来，就连过年也不见得能凑在一起，有些在外地是三五年都不回来一次，时间久了，就算回来了，幸而见面了，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了？人生轨迹的不同让我们彼此有点陌生，没话找话的回忆着年少的趣事，可在一起的时光太短了，短到喝了两杯茶就无话可说了，于是起身“没事到我家坐坐”

如今回家，我安然的在路口闭着眼睛晒着太阳，路过的人只要说句话我就知道是谁，可说话的很少，那些曾经踢着我屁股的长辈如今都老态龙钟，弓着脊背慢悠悠的晃着，我本想和当年他们和我开玩笑似的踢下他们的屁股，慎重考虑了下，还是不踢为妙，于是就摸摸老家伙的头笑着说“去那转啊”他们似笑非笑的盯着我，微微的朝前抬抬头，我知道那是河边的方向，也是村庄东边的劲头，他们就在东西直接来回晃悠着，有些晃着晃着就没了，等你想起来的时候，母亲会说“早死了，老了没人照顾，死的时候儿女才回来。”

如父亲所言，现在真的很难找到一个搭把手的人，村里留下来的劳力大部分是手艺人，比如盖房子的泥瓦工和木工，这些人都是按天收费的，一年忙四季，搭把手的活你都不好意思找人家，就算找了也不见得有时间。20多岁的年轻小伙子大部分都外出打工挣钱，急于装饰所谓的面子，比如好一点的车、好一点的衣服、好一点的包包，更重要的也为了在外面找到自己的另一半。30多岁的青年人要么在工厂拼命要么就靠着自己的手艺在外面打拼，有的把孩子带在身边，不过大部分都是把孩子留给了自己在老家的父母照看。40多岁的中年人要么在工地上要么就已经是大老板，有的已经定居异乡，几十年不回老家了。

村里的主力军是闲散的老人，有精力的去茶馆打打牌喝喝茶聊聊天，最关键的是要接送孙子孙女上学放学，至于辅导作业这事就无能为力了，孩子要是自觉一点就自己学，要是贪玩一点也没人强迫，爷爷奶奶管的严了，动手打了，有些父母可能就有点意见了，索性就让你们在视频里对孩子咆哮吧“怎么这么不听话，又和别人打架了”“一天到晚不做作业，就知道看电视，你爷爷也不管管”“你看你衣服脏的，奶奶也给你洗洗”“你看看你的牙，都坏了，让你少吃一点糖就是不听”“你看你都瘦了，让你爷爷给你买点肉”，孩子无非就一句话“妈妈，我想你了。”

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习惯，很多事情，爷爷奶奶可能达不到父母的要求，他们想的很简单，只要孩子健健康康的就可以，而父母想的更多更远，可远在千里之外的他们也做不到，只能在视频里干着急。父母挣钱为了孩子，每年过年回来可能会给孩子买很多玩具和衣服作为缺失陪伴的补偿。这几天，孩子可以为所欲为，可以给父母提任何要求，父母都会因为内疚而答应，可短暂的快乐之后还有漫漫的成长路需要他自己走，走的快与慢都无人催促，走的偏与斜都无人矫正。

以前办酒席的时候都是左邻右舍过来帮忙，现在都是花钱请专业人士来处理，大家都在忙着挣钱，来了是一份莫大的人情，你早晚要还，不来你情面上过不去，索性大家都心照不宣的花钱买痛快，谁也不欠谁。如今的酒席也没了往日的喧闹，划拳喝酒的人都在外地，来的都是老人和小孩，吃完饭就匆匆的赶着去上学和打麻将，酒席不在是人情的聚集地，而成为了一种尴尬的负担，办也不是，不办也不是。就像请客吃饭时，大家都低头玩手机一样，吃完就走了，这饭吃的就不舒坦。

村庄也有热闹的时候，过年大家都开着车从四面八方相继而归，路上看到人就打开车窗开始发烟“回来了，晚上去我家喝酒啊”“好，好”，走着走着就被车路边的车堵住了，按着喇叭响一会，出来两人，再发烟，彼此在车窗里寒暄几句。冷清的村道堆满了横七竖八的小轿车，那都是面子的象征，路边抽烟的人会指指点点“李家那小子这几年可以啊，赚了不少钱，又换车了”“张家那闺女也不错，才出去一年都买车了”“真是不敢想，以前咱累死累活拉板车，现在人家一脚油门都不见了”

相聚总是短暂，这几天或许在家陪父母孩子，或许出去应酬，相互之间吹吹牛，说说自己在外的风光，至于困难尽量不提，这是大家隐藏的秘密，戳穿了就像被当众扒了裤子一样，大家都不好看。

村庄的冷清是常态，就像睡不着的爷爷奶奶一样，每天不用闹钟都会早早的起来为孙子孙女熬好粥，烙好饼，然后再甜言蜜语的把他们哄起来吃饭。在外打拼的父母看不到老人的付出，就像看不到老人的孤独一样，可当你想念孩子的时候，父母其实也在想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