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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清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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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1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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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庄的狗吠声消失了

假期在家呆了几天,突然感觉少了一种声音,一种曾经很害怕但有不可避免的声音-狗吠。为什么突然听不到狗吠了呢?

小时候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养狗,对于还没长大的我来说,以为是大家都喜欢狗,所以养狗,不然为什么要忍受每天晚上此起彼伏的狗吠声。有时只不过是有人经过院子而已,如果惊醒了被链条拴着的狗,就会有一阵突如其来的狂叫,叫的莫名其妙,路过的人早已习以为常,可主家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只好出来对着叫唤的狗踢几脚,再凶的狗只要看到主家的人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吧唧的,边后退边委屈的哼哼,就像做错事的小孩一样。

不管何时只要有人进院,狗是一定会率先迎接的,被拴着的只能最大限度的拽着链条“汪汪汪”的喊叫,没被拴着的就跑到客人面前狂叫,怕狗的就只能可怜兮兮的站在院子里不敢动,等待主人前来解围,不怕狗的就大步流星的直奔堂屋,狗为了表达看家护院的衷心就一路跟着来客狂吠,但就是不动口去咬,狗也是有底线的,它也知道如果真咬了就不单是自己要承担恶果,就连主人也要跟着倒霉。

长大之后,听村里人下棋的时候说谁家的狗咬伤了人,被主人打死了,还陪了不少钱。于是家里有狗的就都说“我家的狗是不咬人的”“他家的狗天天拴着,都快拴疯了,能不咬人”“狗就不能拴,一拴就把野性拴出来了。”话虽这样说,可此事之后养狗的人家确实少了,可能是担心赔钱吧。

后来,狗肉涨价,村里的狗就莫名其妙的一只一只消失了,有的是在白天消失的;有的是在晚上;有人说我就去买包烟回来就不见了,真是出了鬼了;有人说我就睡个午觉,起来就不见了。后来从茶馆传出了确切的说法,有骑摩托车的外村人专门搞这违法的事,村里人知道是地痞流氓,得罪不起,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能严加看护自家的狗。

如今,进村的时候再也听不到又恼人又害怕的狗吠,再也不会有狗扑上来吓唬你,再也听不到主家踢狗骂狗的声音,一路寂静,就像进入无人村庄似的。父亲说以前养狗是为了看家护院,防止盗贼,虽然家里也没啥值钱的东西,但多少还是有一点的,困苦年代,一袋花生一袋米一根木头一只鸡都是会让人产生贪念的。现在家家户户都盖了楼房,修了院墙,装了院门,有的还装了监控,养狗也没用了,天天在院子里叫着也心烦,不小心把别人咬伤了还要负责任,入冬的时候还要担心狗被人偷走。

当我发现村庄突然没有狗吠的时候,我感觉少了点什么,就像藏族人喝不到酥油茶一样,干什么都没精神。村庄里应该有狗的一席之地,起码在夜晚来临的时候村东的狗喊几嗓子村西的狗就应该回应一下,这点村庄应有的喧闹不应该消失,本来就孤苦冷清的村庄,暮色来临时如同静止的画面,只看到星星点点的灯火,走在漆黑一片的村道上,如果对面来人不是抽根烟的话,可能就会吓一跳。

在这里,你看不到夜跑的人,这里才是真真正正的夜跑,没有路灯,只有遥远的月光追随着自己,如果你带上耳机,可能你会听到最纯粹的音乐,感觉这个世界静的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万事万物都不会打扰到你,除了内心的恐惧。这个时候如果能听到狗吠可能就会驱散内心莫名的害怕,也只有当你走在乡间小路时才会想起老辈人讲过的鬼怪故事,小时候傻傻的信以为真,特别是在夜晚,早早的抱着母亲睡去,生怕被什么抓走似的。

过度的安静会让人产生不安的情愫,过度的喧闹也会让人反感。孔子曾说过‘中庸之道’,任何事情都应该找一个平衡点,人和动物就应该如此,如果一个村庄里狗太多了也不好,狗太多就不把人放在眼里了;如果没有狗也不太好,有时候不好出面拒绝的来客让狗去哄走总比人去哄走要好看一些。

一般情况下,从对待狗的状态就能看出这家人的品行。如果狗常年拴在院子里,这户人家就基本没人来串门做客,因为拴着的狗是寂寞而狂躁的,它不光有人没人都会狂吠一阵,如果看到来人就更加疯狂,貌似要蹦起来吃了别人似的,虽然主家说“没事,光打雷不下雨,干咋呼的东西。”但狗的眼神明显再说“有种你把我放了,看我是不是干咋呼。”如果狗常年是自由的,那么这家人在村里的人缘相对来说就是不错的,因为自由的狗是没有多少怨恨和愤怒的,它可以谈它的恋爱,吃它想吃的东西,唱它随时随地想唱的歌。

如今狗在村庄消失了,可你要不提醒下,很多人都还没注意到这事,就像在茶馆突然听到有人说谁谁谁都快过三周年了,很多人还会诧异“他什么时候死的?”人老了,外出的机会越来越少,大部分幸福的时光是能在自家院子里晒晒太阳,久而久之,人们会忘记这个人,直到他死的时候才想起来“哎,应该早点来看望的。”

以前看家护院是狗的责任,后来这份责任被高高的院墙和铁门取而代之了,家里来人再也没有狗提醒主人了,来人就只能站在院门外扯着嗓子大喊,直到喊累了,自己郁郁寡欢的离去,走到一半还是心有不甘的回来继续喊,好像有大事似的,等到终于听到开门声时就要先骂几句才说正事“后天孙子过十岁,明天过来帮忙。”

听惯了村里的狗吠,特别是黑夜,它们叫的更加肆无忌惮,不知道它们到底看到了什么或是听到了什么,不知道它们是在吓唬什么或者恐惧什么。如今回到家不会有狗扑上来迎接你,也不会有狗舔着你的裤腿粘着你,更不会有见到朋友时兴奋的叫声了。迎接自己的也许是空空如也的院子;也许是白发苍苍的父母;也许是冰冷无情的楼房;也许是蹦蹦跳跳的孩子;也许是紧闭双眼晒着太阳的爷爷奶奶。

我们的生活离不开声音,就像炒菜离不开盐一样,那是一种可以给予人的力量和味道。村庄也离不开声音,特别是狗的声音,那是一种原始之音。总能时刻提醒人们,在这里还是一片芦苇地的时候它们就已经在这里了,可它们还是愿意做我们的守护者,守护一个人,守护一个家,守护一个村庄,直到我们彻底抛弃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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