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到这匹马的时候,觉得好高大,心里想着什么时候才能骑上去策马奔腾呢?我站到它面前只能看到肥硕的大肚子,试探性的摸了一下它的皮毛,很滑溜,它的身体瞬间抖了一下,就像第一次牵女孩的手一样,哪怕只是手指头,也会紧张的血脉喷张。我转到白马前面,发现它瞎了一只眼,顿时就很失望,本来很完美的事情瞬间破灭了,就像漂亮的玉石上有一点点杂质一样,让人败兴。
我妈对我说,这马以后就归我照顾了,我说“咋照顾”“白天去河边放马,回来之后割点草让它晚上吃”“我不会”“跟着村里那几个放马的学几天就会了”
我从没想过在人生的某个阶段会与马为伍,因为我们这里毕竟不是内蒙古,没有一望无际的草原。于是我就怀着忐忑的心情牵着马去河边放,我看到别人都是让马自由自在的活动,然后几个放马的大哥哥门聚在一起烤玉米靠红薯或者打牌消磨时光。我也想这样,可又怕马儿跑了,毕竟这马是我们家的奢侈品,只能好生照料,我爸说这马要犁地,拉庄稼,总之干的都不是人干的活,可受罪了,所以要伺候好,不能打它。
于是我就顶着烈日,牵着缰绳,一头是白马,一头是我,刚开始是我拽着它前进,后来就是它拽着我前行,我也不敢犟,毕竟它在我眼里是很高大的。
大哥哥们看我是个新手,就把我喊过去,我也不敢不过去,毕竟他们在我眼里也是很高大的,再说了,初来乍到,在人家的地盘上混饭吃,早晚是要打招呼的。
于是我就死命的拽着高大的白马和我一起,主要是为了给我壮胆。大哥哥们说“马在一起是不会跑的,你不用一直牵着它”“万一跑了呢”“不会的,除非它吃饱了撑的”
我考虑再三,还是决定牵着马,一步一步走着,低着头看着白马吃的津津有味,看的我自己都有点饿了。晚上回家的时候,我看到大哥哥们都在马背上放了两捆杂草,然后趴在马背上,纵身一跃,翻身上马,手拿缰绳,口中念念有词“驾,驾,驭,驭”马儿在主人的口令下,一会四蹄飞跃,一会快步疾走,一会慢慢悠悠。
后来在大哥哥们的帮助下,我也可以骑马了,不过要特意找一个高低不平的地方,白马站在下面,我站在高处,然后纵身一扑,就像攀岩一样,双手抓住着力点,两脚不停的蹬来蹬去,直到爬到白马身上,然后赶紧攥住一撮马鬃毛,虽然这根本就不能保证什么,但这就像救命稻草一样,可以给你很大的精神安慰。
时隔多年,我依然记得刚学会骑马时,那种兴奋与痛,兴奋的时终于征服了一匹马,痛的是白马疾走时,一左一右,把自己的下身颠的左边疼一下,右边疼一下,生怕不公平似的。于是我就发誓,一定要学会策马奔腾。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几年的相伴和学习中,我终于克服了心中的恐惧,让白马奔腾了一会,那种飞跃而起的感觉,就像坐在父亲肩头一样,看似很高,实则很稳。没有一点疼痛感。
不过,白马有一个毛病,喜欢急转弯,我不清楚是独眼的缘故还是什么原因,这个错误它已经犯过几次,每一次我都被狠狠的摔下来,疼痛我就忍了,主要是在兄弟们面前丢尽了颜面,于是每一次我都把白马栓在树上,然后拿着鞭子狠狠的抽,边抽边骂,白马没有狡辩什么,无动于衷的站在哪里让我抽,抽的时间长了,它就挪挪屁股。气消了,我就再次骑到它身上,我俩就像赌气的婆媳一样,谁也不搭理谁。
很多人都想骑我家的白马,可能是《西游记》看多了的缘故吧,也可能是纯白的马很少,而纯白的独眼马就更稀缺了,一般情况下我都是拒绝的,除非是我打不过的人,我只能屈服的递上缰绳,临走前用眼神暗示白马,白马像领会了似的“噗嗤噗嗤”的点点头,于是骑上去的人不到2分钟就被摔了下来,我知道白马又急转弯了,不过这次我没打它,以后也不会打它了。
在时代发展的洪流下,马匹越来越少了,取而代之的是拖拉机,这个庞然大物不需要有个人专门伺候,只需要加油就可以。于是村里的马越来越少,我家的白马算是熬到了村里的唯一。在我即将上初中的时候,我问妈妈“我去上学要住校了,白马怎么办”“你不用管了,过段时间就要把它卖了,它也老了,干不动了”
我很伤心,白马的离去让我自责,我认为是我抛弃了它而造成了这个局面。我妈也很伤心,所以她故意把马卖给一个不太远的村子,想念的时候还偷偷骑自行车去看过,不过从来没带过我,她说怕我伤心,白马已经完成了使命,它把最美好的年华给了我们,老无所用的时候我们狠心的抛开了它,是老死还是被杀死要看它的命了。
20年过去了,当我告诉别人我会骑马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相信,我说我真的会,就像《还珠格格》中策马奔腾的一样,还是没人相信。气的我真想找一匹马在他们面前表演一番,可是马儿现在比以前更加是奢侈品了,不是一般人可以拥有的了,就算你拥有一匹马,也不一定有一片草原来任你驰骋。
白马成了我的想象,很多时候说着说着,我也感觉像白日做梦一样,我怎么可能有过一匹独眼白马呢?它真的当过我的坐骑吗?如果它在急转弯的话,我是否还会扬起手中的鞭子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