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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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风的豪气和柔情
文/秦耕
我说楚风是诗人，但她自己却怎么也不肯认这个账。我读她的“秋之歌系列”组诗，就感觉秋原上的风唤醒了大地的豪情，突然间变得宽厚而无私，奉献出了所有的果实和欢笑。这是一名女性的豪情，也是一名歌者的心声，其间有古筝、小提琴，有二胡，也有萨克斯，当然也少不了钢琴。她呈现给我们的是一台蕴藏豪情的婉转的大型音乐会，喜悦、欢快，低回、浅忧……读到这组诗，就不自觉地进入了跌宕起伏的交响乐里。
（一）欢快
诗的景象来自生活，而诗的意境却来自作者的内心，有很强烈的主观色彩。常人写秋，多是铺展萧瑟、凄凉的色彩，因为他们心中郁积了难以承载的苦闷；而楚风在“秋之歌系列”组诗的开篇之作《秋赋》里，给人们带来的却是欢快喜悦的调子，因为她看到了收获，看到了农人们的笑脸。这些都在她的心里荡起涟漪——一枚果实掉在这泓心湖，发出了清丽悦耳的丁冬声，就像古筝独奏。可以说，《秋赋》是整组诗的序，直探秋的深处，起到了一个定调的作用。
“大雁在天空点名/描绘人字的笔画/小麻雀无法远走高飞/眷恋一支残荷的清雅/固执的眼神/在农户晾晒的稻谷场上/寻找温存/……”大雁在天空“点名”，“小”麻雀眷恋残荷的“清雅”。这三个词，一动、一灵、一静，一高、一低，一远、一近——就将清丽，有些微风的秋天午后的立体画卷活脱脱地呈现在人们面前，没有一点萧瑟，让你留恋忘返。麻雀的灵动和残荷的清雅，渲染出一个十分悠闲雅趣的氛围，但楚风却嫌其不够，连少有入诗的红薯也被她给予了能动性生命，与蟋蟀一起为这个秋天增添了不少的动感——它们“踢翻垄土/露出或红或白的肚皮/目光在身边嬉戏的孩子里纠缠”；“蟋蟀清清嗓子/想和蝉儿唱和”。活泼中带有几分野趣，欢快中显出几分灵动，就连人们畏惧的寒霜也变得像个善解人意的姑娘，十分可爱：她精心地为万物准备那零零星星的开始或者结局。
但是，秋天毕竟是秋天，风在“轻轻梳理芦苇的发梢/心疼着那斑白的鬓角/飘忽的脚步留下一声叹息”。当炊烟“收获”月色时，随之欢快过的作者也静了下来，不再像个“透明”的孩子，开始“用沉重的笔/涂抹/被阳光晒成古铜色的忧郁”。收获-透明-古铜色的忧郁，这或静或动的意象，就像一把镰刀，它把《秋赋》收割，也为后面的五首诗开辟了延伸的空间。
（二）喜悦
曾记起父亲在秋季的雨天，不能上工的时候，常常唱诵的几句“诗”：燕子，怎不归去/秋风已起/细雨湿毛衣……那是一个特定的年代，父亲的绝望和忧伤就在这风起、雨冷、燕子归的字眼里表现得十分顽强。而现在的楚风的心情却特好，秋风在她眼里是个调皮的丫头。《秋风》一开篇就把这种景象凸显了出来——“风/自北来 钻进秋天的篱笆/品尝收获/一些汗水渐渐香甜”。
因为心情好，汗水变甜了，天空既高又阔，长在路边，开在崖上的野菊花也十分可爱，采摘回家时，引来了蝴蝶、翠鸟的翩跹舞蹈和笑声。于是，楚风感觉自己采摘的不是野花，而是童话，豪情也由此产生——“诗歌的手拎起四野/一支笔搅拌秋色/大地溢满金黄”……一名女性的豪情，布满了温馨和浪漫，阳光的背后-笑魇挂枝间-一生的奢华-久违的柔情，一连串的意象在她心里跌宕起伏，感觉这来之不易，不自觉间，心绪被她叠成影……由豪迈转到温馨浪漫，再转到淡淡的忧伤之中，承接自然又顿感跳跃。女性的柔情和多愁善感在这短短的诗行间得到了自然的流露。
（三）忧伤
欢快、喜悦，淡淡的愁绪，那是前面两个乐章的主题，而《秋月》的主题却是思念中的忧伤。月亮，推开秋天的窗，站成案头行走的诗行，瘦月落魄，生命提问，“刀锋”上的文字倾泻忧伤；叹息苍凉，滴露成霜，我不愿想到“千里共婵娟”。因为童谣和蝉声很近，而月亮在月亮的故乡，你也在他乡。
在表现欢快和喜悦的时候，楚风显得活泼俏皮，而在睹月思人时，又是这样凄婉、悲壮，令人肝肠欲裂。在这深切的哀婉里，终于忍不住呼喊：“干脆下一场雨吧，或者一场雪/不要让我想到：千里共婵娟！”被动的思念变成了主动的拒绝，但这种拒绝是内心的各种声音绞杀的结果，她不愿让思念吞噬自己的一切，思念只能变成案牍上行走的诗行，而不能成为自己生活的全部。
所以，在《秋叶》里，作者借物抒怀，虽然“呼吸着九月的不安”，幽梦和萧瑟也把突然感受到的痛“藏在眸中/染成一树飘落的红”，但也无怨无悔，要在泥土的温馨里“卸载一身忧伤”……
（四）依恋
人们常说，女人是水做的，所以柔情万千；女人是水做的，所以稍有微风就会掀起波澜。楚风面对秋天的景物，经历了跌宕的情感颠簸，欢快、喜悦、忧伤，看似红尘已破，剪断了情丝，但她是女人，身体里全都是水，在秋天远去的时候，不免有许多依恋和感伤。《秋恋》《秋伤》表现的正是这样一个主题。
“你走了/云瘦了”，《秋恋》提笔就入诗，对后面的诗行进行了高度的概括，读者的情绪被作者陡然推倒顶峰，然后，不断涌现的意境让我们回味无穷。秋风犀利-拽着我飞驰-小街-我遗失的书签；自己一无所有-泪湿鬓颊。“从此/我一生一世的忧郁微笑/在旧梦中坠落……”
酒是庆祝和解愁的，但楚风《秋伤》中的酒不是这样的，它是浓烈的爱情，所以她会贪恋它的芳香，也所以“注定要承受/殷红的伤口”。时光如水，逝者如斯，被“你”伤害留下的伤口也就在这流逝的时光中被冲洗和痊愈。拾起曾经跌落的泪水吧，沿着来时的路，守侯一个崭新的将来。
我喜欢楚风抚平伤痛后的达观，她在表现这一点上，时光流逝没有了忧伤，泪水也忘却了苦涩——“时间在水里淡淡地开花”“遗落的串串晶莹”都是十分轻松、明快的诗句，非沉湎于忧伤的人能够表现出来。
（五）得失
楚风精致的一组“秋之歌系列”收笔了，回荡在我们的耳边的是或阴柔的豪迈，或忧伤的婉转，或惆怅的依恋，是一组跳跃跌宕的乐章；我的评论也要收笔了，留给作者的则是几句可能不太准确的箴言。
楚风的这组诗，我曾陆续读到过其中的几首，但因为没有成集合呈现在面前，还真的没有留下太深的印象，但现在玩味起来，却有些爱不释手。总结起来有以下四个特点：
一、主题宏大鲜明，但表现上却是抓小放大、意境具象，既避免了大主题的空泛，又把诗歌写得鲜活易懂，意义深刻，外延空间比较广阔。
二、意象连贯跌宕，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曾经的意象单薄，表现手法也逐渐倾向于成熟。其中有不少优美的意境。如：《秋赋》中的“风轻轻梳理芦苇的发梢/心疼着那斑白的鬓角/飘忽的脚步留下一声叹息/……/红薯踢翻垄土/露出或红或白的肚皮/目光在身边嬉戏的孩子里纠缠”；《秋风》中的“自北来 钻进秋天的篱笆/……/我开始采摘童话/诗歌的手拎起四野/一支笔搅拌秋色”；《秋月》中的“月亮什么时候/打开秋天的窗/……/站成桌角上行走的诗行/……/面对生命的提问/是否碎裂成/刀锋上文字倾泻的忧伤/……/月在故乡，你在他乡”；《秋叶》中的“把急促迩来的疼/藏在眸中/染成一树飘落的红”；《秋恋》中的“你走了/云瘦了/……/拽着我如小鸟般飞驰/路过小街/看见我遗失的书签”；《秋伤》中的“时间在水里淡淡地开花”等，都是作者悉心观察，经过仔细思索后积淀、表现出来的优美意境。
三、语言鲜活生动，感染力强，不少诗句熠熠闪光。如：“大雁在天空点名”“红薯踢翻垄土/露出或红或白的肚皮/目光在身边嬉戏的孩子里纠缠”“炊烟开始收获月色”“古铜色的忧郁”；“风/自北来 钻进秋天的篱笆”“诗歌的手拎起四野”；“野菊花牵着我的手回家”；“月亮……站成桌角上行走的诗行”；“你走了/云瘦了”。这些诗句，无不增强诗歌的张力。
四、表现手法独特，多次应用到反逻辑手法。如：“红薯踢翻垄土/露出或红或白的肚皮/目光在身边嬉戏的孩子里纠缠”，红薯是静物，只能被动，但作者赋予了它能动性生命。“野菊花牵着我的手回家”“蓝蝴蝶贴上面颊/几只翠鸟叽叽讪笑”，和红薯一样，花儿也是静物；翠鸟是一种孤僻的动物，不合群，但作者却让几只翠鸟一起叽叽讪笑，烘托了作者的喜悦的心情。
不过，也有不足之处：《秋恋》《秋伤》的诗眼、意象有些重叠，分开单列，致使诗歌有些单薄、疏散，与整组诗的风格尚欠吻合，可合并压缩，增加全组诗的厚度和余味。
诗歌的外延空间非常大，不同的读者有不同的理解切入点，其看到的和理解的会有所区别。甚至，同一读者在不同心情下也会看到不同的东西，产生不同的见解。笔者以上评论只是个人管窥，并非全豹，仅作参考，如有不当之处还望楚风和其他的读者原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