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曾说过:生活在别处,但最令人难忘的味道,永远在故乡。而对于我,永远停留在我岁月深处的则是故乡山药粉的味道。
我的故乡在河北省阳原县,这里曾经水草丰茂、湖水清澈,我们的先民曾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羚羊、麋鹿、三趾马、猎狗、大象、犀牛、老虎都曾是先民的邻居。沧海桑田,湖水渐渐隐去,只留下沟壑纵横的贫瘠的土地。生性耐旱的山药恰与这贫瘠的土地相适应而成为故乡人的主要食材。“早起糊糊中午糕,黑下里一锅烀山药”,就是记忆中故乡生活的真实写照。
贫穷可以使故乡人生活困顿,却无法限制他们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山药粉也就应运而生了。立秋过后是吃山药粉的最佳时间,因为天气凉爽再加上做山药粉的食材——山药,刚刚收获,还带着泥土的气息。记忆中奶奶家的山药粉做的最为地道。做山药粉虽然工序并不复杂,但费时费力。傍晚,爷爷、爸爸在地里秋忙还未收工,奶奶就把刚收获的山药,洗净,放入大铁锅中煮。煮山药·时也需把握火候,先大火将锅中水烧开,然后改用中小火来煮。奶奶坐灶旁的小板凳上,不急不慌,时不时,察看一下灶中的火候,听一听锅中的声音。雾气氤氲,奶奶守着灶台,悠悠的岁月仿佛在那一刻已经停留。奶奶不急,我却心急如焚,透过氤氲的雾气不断询问奶奶。奶奶总是微笑地说,等你爷爷、爸爸收工就好了,你先去玩。
奶奶说的真准,爷爷、爸爸刚一踏入家门,山药就熟了。掀开锅盖,透过袅袅的雾气,土黄色的山药几乎都开了花,露出洁白的笑脸。趁着热乎劲,爷爷、爸爸就着奶奶刚拌好的咸菜总要吃上几个山药。我却不急,我还要吃山药粉呢!
做山药粉的第二道工序是给山药去皮,晾凉。这样的活自然落到奶奶和妈妈的手中,把山药去皮后,放到大铁盘中,端到小院的高凳子上或索性放到鸡舍的舍顶。秋风习习,滚烫的山药用不了多久就已凉透。奶奶说凉透的山药做成的山药粉才精道、细腻。
做山药粉的食材已准备就绪,这时把炭火打掉的铁锅也凉了下来。一切都准备好了,第三道工序则是力气活了,只有健壮爸爸才能胜任。把些许凉透的山药放到凉了的铁锅中,用木制的锤子先把山药捣碎,然后双手拿着锤子在铁锅中来回碾压,直到山药成粘稠状且细腻润滑才好。没弄几锅,年轻力壮的爸爸已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山药粉的最后一道工序是成形和调汤。奶奶把成黏稠状的山药粉放在一块干净的木板上,左手托板,右手拿一根筷子,轻轻地一拨,山药粉就成条形状飞入早已盛着凉水的盆中。就这样,随着奶奶娴熟地一拨又一拨,灰白色的条形山药粉如同一条条小鱼渐次跃入水中。妈妈则在准备调汤,油盐酱醋一样不少,细碎的葱花飘在上面。盛一碗山药粉,浇上汤汁,便大功告成。灰白色的山药粉,酱紫色的汤汁,洁白与翠绿相间的葱花,淡淡的山药味道混着油的清香,可谓是色香味俱全。一直站在旁边的我,早已被山药粉惹得大咽口水。第一碗山药粉总是给我这个馋猫的,我乖乖地坐在灶旁,享受这细腻润滑又满口留香的山药粉。勤劳和智慧一样可以让这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山药变成美味,让那贫瘠的生活增添了许多乐趣。
如今爷爷奶奶已去世多年,爸妈也上了年纪,久别故乡的我亦步入中年,故乡的山药粉味道已成为一种记忆,一种故乡的记忆,停留在我的岁月深处,挥之不去。有一次听朋友说,丽景旧城那块有一个卖山药粉的。我闻讯去过一次,可怎么也吃不出记忆中的味道。记忆中故乡的山药粉的味道太浓、太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