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秋雨敲窗,扰得我一夜未睡踏实。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明天就是周末,繁忙的工作按下了暂停键,我心里盘算着此次周末该回一趟老家了。
老家离我居住的小城不远,但由于工作太忙,我已许久未回家了。此次周末好不容易闲了下来,该回家看看年迈的父母了,也可趁着周末帮父母收一收秋。可到家后,母亲却说,家里仅有的几亩玉米种得迟了,还得熟些时日。
闲来无事,大嫂提议,刚刚下雨我们去采蘑菇。一场秋雨,一场寒,也许蘑菇怕冷不会露头吧!但妻子积极响应,我只好当司机。再说局促在一城之内,故乡的秋几乎快淡出了我的记忆,与我渐行渐远了。趁着这次出行去寻一寻那久违的渐行渐远的故乡的秋,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汽车一出村庄,一个五彩斑斓的世界就映入眼帘,“山明水净夜来霜,数树深红出浅黄”,道旁的杨树、柳树、田里杏树的叶子经过秋霜的浸染,竟在这个季节变幻成淡黄、暗绿、深红等不同颜色。汽车在林间穿行 ,湛蓝的天空、斑斓的色彩,我们仿佛进入了一个童话般的世界。“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杜牧笔下火红的枫叶也没有故乡的秋叶如此绚丽多姿。
大嫂说,蘑菇可能在桑干河畔的一处小树林中,所以我把车停在树林边。妻子和大嫂雀跃地满怀信心地走进树林找蘑菇去了。而我则继续我的寻秋之旅。
桑干河畔除了这一片低矮的树林,其余全部被开垦为农田,其中玉米、谷子、黍子是主要的农作物。今年雨水充足,庄稼喜人,一棵棵玉米露出笑脸,金黄的谷穗随风摇曳,饱满的黍穗也随之翩翩起舞,整个田野都被丰收的气息包裹着。草丛中的蛐蛐此刻适时地吟唱着一首首动人的秋歌。极目远眺,侧耳细听,这多像是以广袤原野为舞台的秋之丰收的舞曲。
沿着两道明显的车辙的印记,穿过农田,穿过树林,向北走约300米,就到了桑干河。伫立在河岸边,凝视远方——湛蓝的天空之下是绵延起伏的青山;近处高台之上的一座孤独的烽火台默默地向人们诉说着往昔的烽火硝烟与岁月沧桑;脚下蜿蜒的桑干河缓缓流淌,如一条柔美精致的蓝色丝带。目之所及像极了一幅清丽脱俗的山水画。顿时,一脉高邈悠远的情思溢满心头。
桑干河两岸芦苇丛生,此时芦花烂漫,似云如雪。“芦花两岸雪,江水一天秋”描绘的不正是此时此刻的情景吗?只不过此处是河水而非江水而已。沿着河岸漫步徐行。“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蒹葭凄凄,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诗经》中的名篇《蒹葭》不禁脱口而出。如雪之芦苇、苍苍之蒹葭以及河水和秋色,千年之前触动了诗人的心扉,吟诵出流传千古的名句,如今也诗意朦胧地闯入我的世界。
秋之多彩、秋之成熟、秋之高邈、秋之诗情画意,这是自然给予故乡的馈赠。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刘禹锡的诗句铿锵悦耳,穿越遥远深邃的时空,仿佛仍在我耳边回荡。
妻子的电话来了,是唤我回家。匆匆折返,看到她们两手空空,我就知道她们今日毫无收获。我嘲笑她们趁兴而来空手而归。妻子笑着反问我:“这么长时间,你干了点啥?” “你们空手而归,我却收获满满。”我故作神秘地回答。
她们一脸惊讶,她们哪里知道即使今日采到再多的蘑菇也无法和我的收获相比。因为我找到了那个曾经熟悉如今却渐渐生疏的故乡的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