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冯子豪的头像

冯子豪

网站用户

散文
202201/21
分享

算盘

父亲卧室的墙壁上挂着个算盘,十七个档位,框紫红色,算盘珠黑亮,带着油光。父亲说,这是盘好算盘,框是紫檀的,档位是竹子的,算盘珠是牛角的,用起来特别沉稳。

小的时候,最喜欢看父亲打算盘,他左手翻着账本或者各种凭证,右手的食指、中指、无名指压着一支笔,拇指、食指、中指拨着算盘珠,嘴里不住地念叨:“四一二剩二,四二添作五,四三七余二,逢四进一。”算盘“噼里啪啦”,父亲“哼哼呀呀”,俨然是一种交响乐。父亲的上衣袋里挎着钢笔,手里捧着算盘,为生产队算工分、分粮食,为粮站、供销社打单子、算账。那个时候,父亲的算盘在我的家乡支河方圆几十里是很有名的,人称“支河第一盘”。也就是这个时候,我开始崇拜父亲,以父亲为骄傲,当然对学算盘也产生了向往,在父亲不在的时候,经常搬出父亲的算盘,学者父亲的样子,右手在算盘上涂鸦,“噼里啪啦”起来。

我七岁那年,父亲便开始正式教我打算盘,起初练的是加减法,什么“打百子”、“六六大顺”、“变灯笼”等,后来学的是乘除法,“孤雁单飞”、“狮子滚绣球”、“孤雁归队”等。经过一年多的练习,我打算盘的功力得到了父亲的夸奖。“嗯,可以,只要这样苦练,要不了几年,你就会成为一把好手。”父亲在算账的时候,有意让我合计,他在旁边看,见我数字合计的既快又准的时候,总是这样说。“学会斤求两,算账不要想;学会两求斤,算账不要心。”

有一次,公社的粮站在夏粮收购时,短款一千五百元钱,而且粮站为了迎接第二天公社的财务大检查,必须在一夜之间把差钱找出,把账清完,否则有贪污的嫌疑。急得站长半天三次登门请父亲。父亲是个助人为乐的人,二话没说,在天将黑的时候,带着我来到了粮站。看着那两摞有一米高的收购粮食的单子,我头皮都发麻了,如果一张张单子去打,那么一夜能打完吗?但父亲不愁,像是胸有成竹似的,他先询问了情况,然后掐头去尾,从中间掏出两捆单子,安排了我同另一个叫小戚的人分别在两张桌子上打单子,他在中间看账,并让站长把其他人都赶出去。这时候,会计室里除了算盘声,什么声音都没有,单调而寂寞。两捆单子打完了,没有发现问题,父亲又按顺序抽了两捆,在打第三捆单子时,父亲突然对我说:“停!是三下五除二,不是三下五初三,你多拨了一个子。”我停下,仔细一看,果然如父亲所言。又过了一会,父亲对小戚说:“错了,是六一下加四,不是下加三,你又少了一个子。”小戚停了下来,看了一会,面有惭色地笑了。

就这样,经过三个多小时的查找,我们终于完成了任务,找到了一千五百元的短款。站长很高兴,对父亲竖起了大拇指,并把自己心爱的十七档位的牛角算盘送给了父亲。父亲当做珍宝,走到哪儿都带着它。

过后,我问父亲为什么这样做?父亲说:“差款多数有两种可能,最有可能的是在打单子的时候把算盘珠子拨错,这样差的可能是整数,如一千、一百、一十等;其次是漏单,单子有可能少打,这样大多数情况下差款出现的不是整数。今天出现的差款是一千五百元,是整数,所以百分之九十的错处在算盘珠上。”“那么,你让我们俩打,你听是什么用意?”“这很简单,在我确定是算盘上出现问题的时候,我自己打单,时间来不及,三人一起打,我怕你们俩再出现算盘上的问题,那就更麻烦了。所以,你们打,我一边看账本,一边专注听,看看账上有没有记错,只要你们拨错算盘珠我就能听到。”“为什么?”“不为什么,熟能生巧,长期同算盘打交道,就能了解它,只要你用力打,一个算盘子的上下碰创,同两个、三个算盘子的上下碰创,声音是不一样的。”

我恍然大悟,从此对算盘产生了更浓的兴趣,决心练好算盘,将来更好地应用它。

十年后,我考上了省财政干部学校,父亲很高兴,把牛角算盘交给了我说:“好好学习,将来当个会计什么的,肯定有前途。财校毕业后,我分到建设银行工作,父亲更高兴,说:“这下有用武之地了,银行是离不开算盘的。后来有了计算机,算盘闲置起来,父亲遗憾地说:“以前,我从不相信算账能离开算盘,现在我信了,可惜,可惜呀……”并把交给我的那盘牛角算盘要了回去,挂在卧室的墙壁上,每天都要打上一小时。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