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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子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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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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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的梨园

在我的记忆里,故乡村子外边是个面积很大的梨园,梨园与村子间是一条小河。小河紧偎着村子,梨园紧偎着小河,像两条绶带环绕着村子的四周。梨园中间有条小路,弯弯曲曲,极像羊肠,因而人们称“羊肠小道”。

梨园的树多半是些老树,少说也有二百年,长得高大粗壮,树皮黑黑的,极粗造。树开花多结果少,果实个头小,肉很硬,味很酸。但这儿景色却很美:若是春天,梨花开满了枝头,清风荡漾,银海一般。从高处看村子,像是一个若大的花环,紧紧地套在村庄的脖子上;从村里向外看望,若是早晨,趁着小河的雾气,梨园的每棵树都像漂在水中的花垛,极富有诗意。假如你在梨园中,花的芳香,蜂的嬉闹,碟的追逐,鸟的啼鸣,足可使你心旷神怡,如痴如醉。此时的羊肠小道也非常别致:上空被梨花遮掩着,阳光透过花层,斑斑点点地洒在小路上,在风摆弄下,如一群蝌蚪在水里游动;花下不时有鸟儿在盘旋,黄鹂,苇莺,翠鸟,喜鹊……小路上布满了落花,踏上去软绵绵的,闻上去香中带着甜味;两边开满了野草花,紫的,红的,蓝的,绿的……花草间长满了小蒜,细长的苗儿,绿绿的叶儿。若用锨刨起,根部是个小小的蒜头,那可是灾荒年农民难得的食品。大人们赶着牛车,唱着小曲,在田间耕地;孩子们在园中玩耍,男孩子用嘴衔着干树枝,伸着头,弯着腰,两只胳膊向身子两边伸着,上下摆动,口里“架!架!”地叫着,学喜鹊筑巢。有时鸟巢筑的还真有点象,连大人也能瞒过。女孩子三五成群坐在地上,围成一圈,双手拍着,头左一歪右一歪地唱:“棠梨树,开白花;娘家哥,来到家,搬个板凳您坐下。俺上南院逮鸡杀,鸡说的:俺的脖子矬又矬,您怎不杀那个鹅?鹅说的:俺的脖子长又长,您怎不杀那个羊?羊说的:俺四条金腿往前走,您怎不杀那个狗?狗说的:俺白日看家夜里歇,您怎不杀那个鳖?鳖说的:俺在河里漂一漂,您怎不杀那个猫?猫说的:俺吃鼠弄的一嘴泥,您怎不杀那个驴?驴说的:俺推套磨簸套麸,您怎不杀那个猪?猪说的:俺吃您的糠还您的米,看哪个孬种不讲理!”歌声透着幼气,带着天真,汇成了漫天朝霞。

梨园也有孩子们不敢去的地方,那就是“南泉”。南泉是梨园里的一个大水塘,是梨园的中心,村民们称为“南泉”。南泉面积不大,方圆约有几百米,向南通往大运河,向北连着村边小河,四周布满了梨树及野草,春、夏、秋四周都开满花朵泉水很深很清,若站在村东的孤山上看,南泉像是镶嵌在梨园中央的“祖母绿”。老年人说:南泉很紧,经常有鬼出现。老支书说他拉游击那会,有一次回家,夜里就住在南泉边上,腰里还把盒子枪。半夜里突然从水冒出个白胡子老头。他喊了两声没有应,掏枪便打,谁知怎也打不响,只好逃走了。于是他警告孩子们说:“这里的鬼很厉害,挪着脚脖就把你们拉下水,以后再也见不到娘了,你们决不要一个人到这里玩,更不能下水。”孩子们虽然知道老支书是骗人的,但也吃惊不小,在没有大人的情况下,是决不敢单独到南泉去的。南泉原是块洼地,因常年积水,久而成塘。塘里有泉,常年清流不断。冬天水很热,袅袅地冒着蒸气,妇女们便在水塘四周铺上一块块石头,手里拿着锤衣棍洗衣服;夏天水很凉,形成天然空调,男人们从家里搬来软床,或把席子铺在地上,到塘里洗个澡,便在水塘四周休息。树荫下有的抽烟,有的打扑克,有的下棋,有的在地上画个方框,方框里横竖两条平行线,走起了四子。孩子们更耐不住寂寞,大约是忘了老支书的嘱咐,他们光着屁股,在水塘里嬉闹:有时“狗刨”,有时仰卧在水上,两手慢悠悠地扒着水,怡然自得,有时手捏着鼻子,钻到水底,一鼓气游了十几米远,才把头露出水面,宛如一个庞大的、退了毛的野鸭,把水不时地溅到岸上,若得大人们发怒。

但梨园更重要的还是它的价值:灾荒年,全村人靠它来维持生活,煮梨、熬梨稀饭、熬梨膏糖、担着挑子四处卖梨换钱。清未闹土匪,村民们便在梨园里打土匪。民国时春季闹饥荒,村民依靠梨园里的茅草根、野菜度过荒年。打鬼子那会,游击队员拿着土枪、土炮、长矛、大刀,凭借路熟,在梨园里跟鬼子捉迷藏他们烧着梨枝,煮着野菜和梨,硬是让不可一世的鬼子拿他们没办法。听说新四军领导邓子恢还在梨园住过一个月哪老年人说邓子恢可好啦,经常同老百姓在一起,谈天说地,干活吃饭,还给揭不开锅的老百姓送粮送衣。解放后梨园归了生产队,这里有了另一番景象:秋天时,整个梨园一片金黄,野瓜香,野花香,梨更香。社员们在南泉边正式盖了三间瓦房,用来看梨。把梨的品种进行优良化,中秋节过后,整个梨园的梨都集中在南泉四周,梨子堆积如山,金黄的、黑红的、青的……社员们个个喜笑颜开,他们从这儿分梨,从这儿运向四方,从这儿换来所须油盐酱醋等一切……

前年我回老家时,又看到了梨园:高大的梨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矮化梨种,一棵棵如蘑菇状;自由荒乱的梨园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块块方正的梨田;梨园的野草野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花生、豆角、南瓜、西瓜南泉依旧,水清如故,少了以前的荫森,多了几分秀丽。一位承包者给我说,这是他引来的新品种,是在原来的老树上嫁接的,不但个大而且脆甜,每棵树可产500斤。我在惋惜的同时,又感欣慰:家乡的梨园世世代代都是功臣,她伴随着人们经历世代的变迁老梨树死了,新树又诞生,老梨园没了,又换成新梨园,一代又一代的把幸福及欢乐带给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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