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气温很高,据气象台说,气温为摄氏38度。可黄山光明顶上只有16度。山下人像是在桑拿房,光明顶上,人却进入了晚秋。初上时,雾很大,四周白茫茫的,一切都随风飘动,感觉很神秘。导游说,黄山天气多变,大家休息会,碰碰运气,看能否看到阳光。我在光明顶小宾馆对面的一块巨石旁坐了下来。
约莫二十分钟,西边开雾了,隐隐露出许多山峰,春笋般的耸立着,峰下是云海。我站起来,看到排云亭前的飞来石。这是块高达10多米,重达数百吨的磐石,它的底部与基座有明显的缝隙,同山峰不是一个整体。远远望去,像是从天外飞来,所以当地人称“飞来石”。飞来石从不同的角度观察,效果是不同的:从玉屏楼看,似一只巨大的雄鹰,刚刚巡游太空而归,正在收翅而立,傲视苍穹;从北海看,若一个硕大的仙桃,正立在峰上;从贡阳山看,眼前是一排起伏的青山,仿佛是东海里的一道巨浪,飞来石似桃非桃的竖在山峰中,她的隔壁清凉峰上,一只探海的猴子,正准备偷仙桃。观赏中我想起了电视剧《红楼梦》开头的一幕:连绵的青山,巍峨的群峰,随着镜头的推进,银幕上一块耸立的危崖上,巨石突兀。她就是飞来石,曹雪芹先生想象的贾宝玉的化身,也不知大荒山无稽崖青埂峰距此有多远,也不知绛珠草近况如何,让人看着心里酸酸的。
雾渐渐退去,光明顶朗了起来,远处陡壁上的岩石,在太阳的照耀下,发出了亮光。东边仍是薄雾冥冥,时隐时现着峰涛、陡壁、巨石、奇松……雾不是黑色,而是乳白,一层层,一片片,一阵阵,有时从我的左边飞过,有时向我的右边飘来,有时从我的头顶凌空窜出,我想这可能就是我们在山下看到的云彩。禁不住使我想起了徐霞客的话来:“余至其前,则雾徙于后;余越其右,则雾出于左……”
终于,光明顶上有了一丝阳光,小宾馆全暴露在我的视线里。导游说,你们是幸运着,这种时刻是很难得的。我又想起韩心荣先生的《日出光明顶》。本来是来光明顶看日出的,不料被雾所阻,白白地在光明顶上过了个寒夜,但他不后悔,因为他看到了心中的日出。而此时此刻,我最想看的也是日出,记得《黄山纵横谈》是这样描写日出的:
只见白云缕缕出台,初始冉冉上升,袅袅如篆,渐渐凝聚,成团成片;接着迅速流动迷漫,铺成大海,茫茫一片。这时,晓风聚起,白云奔腾,松涛激荡,恍若卷起千丈潮头,滚滚来射,拍岸有声,令人惊心动魄。一会儿,东方远天吐出一抹血红,晓日将出,海上顿时变幻出一种奇景:万顷雪浪被朝霞染得五彩缤纷,就像一幅美丽的彩秀;刹时,红日从“海底”跃出,起初长圆如蛋,下面拖着长长的白带,就像初生婴儿拖着的脐带。它刚跃出水面时,忽又坠下;刚坠下,又跃出,又坠下,又跃出;几经喷薄,最后起劲的一蹦,“脐带”挣断了,终于跃出了海面。顿时变成了浑圆的火轮,升入了空际,璀璨夺目……
好一篇精彩的描写,好一幅绝妙的山水,把我多年要看日出的“蛔虫”勾起。但此时此刻,这是一个怎样的妄想啊!因为现在正是中午十二点。
我正在遐想,忽然一团黑雾平空而起,刹时云遮雾障,光明顶又在黑雾的笼罩中,并隐隐有了雨丝,四周立刻连成一个整体,能见度达到极低的限度。前后左右,不时有阵阵黑雾扑来,我恍惚置身于刘涛主演的电视剧《白蛇传》中的半不多客栈里。导游说,要下雨了,大家准备好雨衣,赶快下光明顶。
在光明顶上,我整整待了一个多小时,而天气三次变幻,使我惊讶、赞叹。惊讶的是,黄山有如此绝胜;赞叹的是,风云变幻有如此之速。同时也给我很大启示:黄山之风云,犹如人生之变化,有起有伏,有波有折,有阴有阳,有丕有泰,令人难以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