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

说起来有些惭愧，在我十八岁的时候，提过几次亲事，都是女方拒绝的，以至于老族长说：“你的亲事好说，只要女方没意见，准成。”说的我从此再也不愿相亲了，一门心思上学。心想：只要考上大学，就能讨到老婆。

但事与愿违，我连考了三次都是名落孙山。年龄逐渐大了，母亲着急起来，不断地托熟人帮我说亲事。眼看又一年过去了，亲事问题仍遥遥无期，母亲更急了，她对亲戚们说：“帮一下，哪怕大两岁，条件差一些也行。”老族长补充说：“只要下雨知道往屋里跑的都行。”

结果有了意外，住在镇上的我的一个表姑妈兴冲冲地对母亲说，她的邻居有个女儿，年龄小我一岁，个头一米六三，高中文化，长的像个电影演员。女孩的母亲让表姑妈帮她找一个能考上大学的对象，算来算去，我最合适。

母亲听了，喜出望外，双手合十，对着天祷告：“老天爷！谢谢您！假如能成，我一定备个猪头敬您！”但我不愿意去，一是怕耽误学习，二是怕再次遭到拒绝，心里更自卑。表姑妈说，凡事都要试一试，不试咋知道不管？在母亲多次地劝说下，我答应了。

相亲的那天，母亲刻意为我打扮一番。我起了一个大早，骑上自行车，就奔了镇上。先到表姑妈家里，由表姑妈领着，到了女孩家。

一个老妇人把我让到了屋里。那老妇人约六十多岁，头上裹着一个分不清颜色的毛巾，脸像陕北黄土高原的黄土，皱纹一沟一条，直到脖子，说话时，满嘴的黄牙，牙缝里竖着一条被挤扁的菜叶，估计是个从来不刷牙的主。她仔仔细细地把我上下看个够，就像我是她家要买的一件用品，唯恐什么地方有瑕疵。

“你，为什么到现在不找女人？”她向我发了问。

“我？”我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她的话，更不敢看她的脸，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一只脚在地上来回搓着，仿佛要把地搓个洞，自己钻进去。

“忙着考学来着，没有空去想。”在一旁坐着的表姑妈替我说。

“你在考学？”她像是有些不相信，两只眼睛先瞅瞅表姑妈，又盯着我，脸上的皱纹挤成疙瘩，很不屑地说，“你能考上吗？”

她的问题又使我陷入了僵局，的确我真不知道自己能否考上大学，我非常的努力，我坚信自己一定能考上，但我不能这样回答她，因为我是个实事求是的人。

“应该能吧，他的成绩很好的，在班里一直是前十名的，不信，你可到学校去问。”表姑妈又一次替我挡了驾。

“考学不一定成绩好，那要看相。”她沉思了一下，转身对着表姑妈，食指弯成半圆，敲着面前的案板，说，“前个（前天）我到镇政府去，那里有一群大学生，那长相，啧啧，”她站起来，食指的弧度对着自己的额说，“个个天庭跑满，地阁方圆。不说是天上的文曲星，最起码的是一表人才。不像你这表侄……”

“我表侄？怎么啦？”表姑妈没有反应过来，那老妇人已离开座位，走到门口，像是觉得有些失礼，回头说：“要是没饭吃，晌午别走啦。”

我实在坐不住了，站起来就走，就像偷了东西被人逮着奚落一番一样，既惊慌自责，又失落无助。走了好远，还听见表姑妈在后面喊我。从此说的天好，我也不愿去相亲了。

后来我真的考上了学，帮我介绍对象的人多了起来，我是一概不见。老族长对母亲说：“别再挑了，我看咱庄上王家的丫头就不错，个头高高的，屁股大大的，能生孩子，会干活，俗话说‘买牛买个抓地虎，娶妻娶个大屁股’。咱庄户人家，就是图个老婆孩子热炕头嘛。何况人家说了，只要咱们没意见，这事就成。”

母亲说：“咱们看行不算，必需孩子看行才管。我给他说说看。”不知是什么原因，母亲始终没在我面前提这件事，老族长倒是跟我提了几回，并且说是对方的家长主动提出的，只要我同意，应该没问题。我不置可否，笑而不答，直到我把现在的妻子带到他的面前，这事才算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