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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子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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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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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的故事

友人孩子结婚,到乡下跑了一趟,在友人老院子里,我发现一个被泥土埋了三分之二的旧石磨。那磨表面基本完好,四周及磨眼里长满了野草,显得远古而苍凉。便使我想起了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石磨。

那个年代,农村经济落后,没有电,靠石磨磨面,俗称“推磨”。推磨一般要用生产队的驴拉磨,如果实在没驴使用,就只好用人拉磨。我家人口多,推磨的次数比别人家多,曾经有过一回,母亲对我说:“去,到牛屋(农村人称养牛的地方为牛屋)看看驴什么时候得闲,给咱家推套磨。”我便跑到牛屋,对饲养员说:“驴,什么时候得闲,给俺家推套磨?”饲养员听了勃然大怒,大声吼道:“驴!别问了,不得闲!”我吓了一跳,急着跑回家,对母亲说了。母亲听了大笑一阵,然后责怪我不会说话,并教我如何说话。我再次来到牛屋,向饲养员道了歉,他已不生气了,并交代我推磨的时间及注意事项。

生产队有专门的磨屋,一般是两间草房,一间支着一盘磨,一间放着一个长方形的柳条编织的箩箔蓝,蓝里放着木头制成的支架,俗称“罗叉”,罗叉上放着筛面的罗子。

母亲挑来两笆斗粮食,用瓢把粮食挖到磨眼上,堆成圆锥形。我把驴牵来,母亲把驴套上,用个小孩兜兜状的布,把驴眼蒙上,再用笼嘴子把驴的嘴套上,用手轻轻拍一下驴屁股,说声“驾!”,驴绕着磨走起圈来。磨“呜呜”地响着,慢慢地转着,面粉便从两爿磨的缝隙里流了出来。母亲忙起来,她不断地从磨盘上挖面放到罗子里,一手推拉着罗子,在罗叉上来回摇晃。不久,母亲的头发上、脸上就会被面覆盖,就像雪天里的行人一样。

母亲说,驴不蒙眼是不会转圈的,不套笼嘴子,它就会偷吃面。母亲高兴的时候,往往会讲很多推磨的故事。有一段故事我是常听的,她说从前有一对无儿无女的老两口,由于没有驴推磨,只好在磨上绑着个木棍,老两口一人一头的推磨。有一回,一个黄鼠狼被人追赶,钻到了老两口的磨道里,躲过一劫。但黄鼠狼受了伤,不能行走,眼看要死了。老两口出于善心,帮助黄鼠狼治伤,喂食。一段时间后,黄鼠狼恢复了健康,老两口便把它放生了。

黄鼠狼走后,老两口又恢复往常的生活,依旧自己推磨,磨面。一天,老两口把磨支好,粮食放上去,把棍绑好,觉得实在太累了,就回家休息,想着明天再推。谁知,第二天去推磨的时候,见面已磨好。老两口以为是哪位好心人帮助他们,也没多在意。可是一连几次发生了同样的事情,便奇怪起来。在又一次推磨的时候,老两口照样把推磨的一切安排好,回家睡觉。子夜十分,老头子偷偷地躲在暗处窥视,只听磨呜呜响,却不见人。老头子更奇怪了,仔细往磨棍上一看,他惊呆了,只见磨棍的两端,各趴着一个硕大的黄鼠狼,它们翘起尾巴,正在用力地推着磨。老头子心生一计,喜上眉梢,不做声响地回了家。他把自己看到的告诉了老婆子,他说,咱今后要有钱了。老婆子问为什么。他说,黄鼠狼不是帮咱推磨吗,咱多弄些粮食,让它每天帮咱推。推出的面,咱拿去卖,卖了钱,咱再买粮食,咱让它帮咱再推面。这样,咱就有生意做作了,而且越做越大。我就可以把咱的破房子换成新房,把草房换成楼房。有钱了,我要雇些长工,买些丫鬟,做个大财主。“做了财主后呢?”老婆子听了很高兴,继续问。“做了财主后,我要把一切都换掉,”老头子有些忘乎所以,指着老婆子说,“我把你也休了,再娶个年轻漂亮的媳妇。”

老头子讲到此处,只听外面有人说:“贪心不足!”急忙外出查看,并无一人。但从此,再也没有黄鼠狼帮他们推磨了。

母亲每讲到此处,会长叹一声,说:“人要知足,千万不能贪心。许多事本来很好,就是因为贪心,才变得不好。”

这个故事,我已记了四十年,现实中的磨也尘封了四十年。今天,偶尔看到石磨,显得格外亲切,就像久违的老朋友一样,眼前隐隐出现了母亲的形象:她浑身落满了面粉,额上噙满了汗水,一手按着箩箔蓝,一手推拉着罗子,在罗叉上来回晃动。因而我有个大胆的设想:能否在农家乐的旅游景点里,添上几盘石磨,也让如我一样的怀旧者,过过推磨之瘾,忆一忆艰苦的岁月,或许会更加珍惜盛世的甜美、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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