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坎

对于领导，人们总是很在意的，尤其是年轻人，总要去拜访、探望，自我推荐。不为别的，就是想让领导赏识、重用。

这方面，我的反应是慢的，以致于朋友们说：“你呀，太古板。”领导们说：“你呀，什么都好，就是文气太重，不可大用。”妻说：“你不找领导，领导是不会找你的。你呀，什么都不懂，榆木疙瘩一个。孔雀知道开屏，母鸡下蛋还知道叫几声。”于是我也下了决心，决定也去毛遂自荐一番。

八点钟未到，我已来到了局长的办公室前。门关着，楼道静悄悄的。我环顾一下，见无人，便举起右手去敲门：敲吗？见局长说什么？说我能干，说我有成绩，说我有能力，说我与众不同……这样的自吹自擂，不是卑鄙龌龊吗？我的心里失落落的，一种内疚的热流涌上我的心头，我自卑自贱起来。还是别敲了，走吧。我举在空中的手落下来，慢慢离开局长办公室。

“榆木疙瘩一个，孔雀还知道开屏，母鸡下蛋还知道叫几声。”妻的话又在我耳边响起。怎么办呢？不见局长不是白来了吗？见领导不一定就是吹嘘自己，可以同领导交流交流，汇报汇报，这能算巴结领导吗？况且当今社会，你干的在好，你不说没人说，你不表白没人表白。领导有什么好怕的，领导也是人，他不会把我吃掉吧。我把耳朵放在门上听听，里面没声音，也许领导不在。领导不在，我就有理由了，因为领导不在，我就可以走了。于是我又举起了右手。这时楼道里传来了脚步声，准是有人来了，是谁呢？是否是局长？我转身躲进了墙角。人没进来，脚步声渐渐消失了。我又回到局长办公室前。汇报工作有什么可怕的，这不是很正常吗？看人家小熊，天天什么都不干，只围局长转，每天下班前必到局长室，节假日到局长家，帮局长太太洗衣服做饭，晚上还陪局长打牌、下棋……别人说她是“保姆”。可人家一路高歌，官运亨通，不到三十岁，就当上了副局，自然有人在她面前点头哈腰，鞍前马后地侍奉着。她的付出不是得到回报了吗？再看小乜，不管干的怎么样，就是会说，死的能说成活的，孬的能说成好的。经常有意的在领导面前打手机安排下属工作，或者让下属汇报成绩。逢年过节，总不忘到领导家里看看，出差回来，总不忘到局长室转转。人家说他现鼻子拉眼，有意做秀，结果是年年劳模，岁岁优秀，仕途平步青云。还有小姬、小朱、小毛、小苟……现在是商品社会，有钱就是爷，是官强似民，自古笑贫不笑娼，我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呢？于是我又举起了右手。“咚！”我敲了一下，里面没声音。“咚！咚！”我敲了两下，里面仍没声音，我习惯拧了一下门锁，锁着的。里面没人是肯定的了，我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顿时觉全身轻松，仿佛释下千斤重担，我快步走出了楼道。

“你不找领导，领导能找你？真是榆木疙瘩一个。”一种声音又在缠着我。我踌躇一段时间，又来到局长室前。这天门没关，里面有人说话。我蹑手蹑脚侧身向里望去，见是人事科长在里面，便缩了回来，拐到休息室。过了一会，人事科长走了，我想凑这个机会进去，这时楼道里又传来脚步声，顺声望去，见是财务科长，只好再等。休息室里，我觉得时间过得太慢，挂在墙上的钟，似乎不工作了，我对它的时针起了疑心，于是又看手机时间，知道两者差不多才放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有些不耐烦了：算啦，还是走吧，红山楂是猴吃的，不是人吃的，人吃是要倒牙的，我不能违背了我处世原则，不能为了巴结领导而丢掉我的人格。还是走吧，做个老实人。我站起身来，缓缓地离开休息室。

“啪啪，”楼道里又响起了脚步声。我急忙随声望去，对面来的人正是局长。我心里“扑通”一声，如冷不防眼前窜出一只狼来，慌得我六神无主，又如一个正在偷东西的小偷，突然被人发现。我的脸大概是红了，火辣辣的，像发烧。

“你，什么事？”局长盯着我。

“呕，没有……没有么事，没有什么，只是……只是……”我胡乱地答着，心内全无章法，搜集很长一段时间的汇报秩序，一下子化为乌有。我赶快避开他的目光，三步并作两步，逃出了局长办公楼。

外面阳光很好，蓝蓝的天飘着淡淡的云，空气在一片绿色的映衬下，显得特别清新，鸟儿自在地唱着，大自然的一切一切都很好。可我怎也高兴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