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饶哲生
父母在世的时候,两人携手走过了四十多年,如今他们都已离我而去,但我还是禁不住时常想念他们。
父亲很“倔”。母亲生前多病,父亲始终陪在母亲身边。母亲走后,父亲坚决不续弦。一次上班路上,我看到父亲独自往母亲的墓地方向走。那一刻,我读到了父亲眉尖深深的寂聊、触摸到了我心口被针扎的阵阵滴血声。我急急奔赴父亲身旁,强颜欢笑,劝他回家。并谎称办公室钥匙未带,要和他一路回家拿钥匙。那一次,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像个话癌患者,一路上我不停地找父亲聊天,跟他讲我文学创作的收获、谈单位的趣事、说我儿时的竞赛及歌舞表演经历,逗父亲开心。那一天下午我破天荒地没去上班,父亲怕我再旷工,从那天起,他再也不往母亲墓地走。
父亲很“痴”。他卧室里床铺的另一头每天还摆放着与母亲曾经共枕的枕头。那副枕头上的鸳鸯戏水图案是父亲曾经亲手描绘的底色,那五彩的针线是母亲早期的绣品。为避免父亲太想母亲,我曾经把那枕巾藏起来了。父亲发现枕头不见了,便不停地管我要,我拗不过他,只好将枕头平整地放回原位。父亲告诉我,那枕头的枕套上还回荡着母亲的声音、氤氲着母亲往日清香的呼吸。是的,父亲说得不错,那粉红色的枕巾还携裹着母亲揉搓的洗衣粉淡雅清香。枕套上有一对鸳鸯在池塘中相拥嬉戏、有一朵芬芳的花在春风里顾盼生辉、有一根虬劲的柳枝在塘岸上轻摇浅晃。它们是母亲永生的笑靥、是父母亲数十载层层缭绕不老的故事。看着枕头,我感觉母亲还在,她在我绿色的心湖里、在父亲赶趟的呼吸中……
父亲很“怪”,他常常穿着母亲在世时穿的那件淡蓝色的裤子。他说:“这裤子挺结实的,丢了可惜。穿上它,晚上你母亲会在梦中找我说话。”我知道父亲穿母亲的裤子,不为别的,他是想摩挲母亲曾经细细搓洗的爱情,是为了观摩他与母亲曾经相濡以沫的55年缱绻时光。
父亲很“拽”。母亲走后,为了纪念母亲,我坚持守孝三年。每天在母亲灵前给母亲焚香,每天吃饭的时候,在餐桌上摆放碗筷叫母亲吃饭。一次用餐的时候,我忘了在母亲的“座位上”放汤勺。父亲见了,并没责怪我,他一如往常含着笑,轻轻地把他的汤勺,放在了母亲的“座位”上。他这个细小的举动,一个甜甜的笑,让我心灵震憾。俗话说,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父亲这么分分秒秒地掂记着母亲,母亲在天上一定很知足、很幸福。自那以后,我永远记住了父亲那经典的微笑和他放汤勺的优雅动作。他的笑犹如一泓甘甜的湖水,将滋润我一生;他那潇洒帅气的动作,将永远定格在我的记忆蓝图。我感谢父亲给我上了一堂生动的爱情课,我为自己有这么恩爱的父母而欣慰。
2014年,父亲因积劳成疾,也随母亲去了天堂。二老不在,我只好将他们的音容笑貌种进我的心房。多年来,我每天都想念他们。虽然想而不得见、念而不得摸,但那是我唯一能做的必修课、同时,也是我的精神慰籍。父母是情种,他们的恩爱教会了我做人的基本道德操守,那就是无论世事如何变迁,结发夫妻要用心珍惜、用情去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