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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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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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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看到“竹”字,眼前便立起了四季皆着青葱的瘦影,想它轻易便牵引古今文人为其挥就如海般的诗墨,布下青痕点点,竹节铮铮。

在那些对竹情有独钟的诗家中,不管数量还是质量,清人郑燮若称其二,想来也无人敢自称第一了。

这个江苏人平生只画三物,“百节长青之竹”便占其一,且他的咏竹诗喜题在其画旁。

据说最出名的有两首。

一首是“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能偶尔休憩在自己亲手种的竹林身边,内心该是何等的安然和坦然,然而在这短暂的间隙里,有风自竹而来,那样的萧萧瞬间已呼啸而至,像极了山东潍县百姓们苦着脸在倾诉自己的疾苦。想来,这小睡也定然不得安眠了。于是,这位心有所系的郑大人不禁悲天悯人道:“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连“一枝一叶”都不得安生,还说自己“曾栽密密小楼东,又听疏疏夜雨中”,毫无疑问,这铁定是其笔下的“清瘦竹”一枝了。

无论到了哪里,他从不避讳自己爱竹,曾一度坦言“记得为官种竹枝,泰山脚下峰山陲”,又不惜自陈不爱“举世之爱”的理由——“举世爱栽花,老夫只栽竹”,说完又觉意犹未尽,于是补充道:“唯有竹为君子伴,更无众卉许同栽”。自己是有伴了,又不忍那石孤单,于是给石也找来伴儿,并欣然写下:“竹是新栽石旧栽,竹含苍翠石含苔”,瞬间顿觉“竹枝石块两相宜”,而自己“群卉群芳尽弃之”实在是明智之举,此可谓人、竹、石三者各有所得,皆大欢喜也。

只是另一处新竹看起来就可怜兮兮的了——“新栽瘦竹小院中,石上凄凄二三丛”,但时光一点一点地从他清癯的面容拂过,却未发现丝毫忧虑,因为他一方面坚信“明年再有新生者,十丈龙孙绕凤池”,另一方面又沉醉于其风骨——“春夏秋时全不变,雪中风味更清奇”。清奇到什么程度呢?他自护着内心的宁静——“我自不开花,免撩蜂与蝶”,那么此中积蓄起来的力量便足以让“浑不怕”的竹枝“挺然相斗一千场”。

这让人很容易便想到他的《竹石》——这也是我们最熟悉的一首,其有“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本来扎根在贫瘠又危险的岩缝中能挣扎着活下来已是不易,孰料此竹竟还敞开胸怀任它八面来风,我自岿然不动——这显然是一枝心有坚定信仰的“竹”了。

因此,如果你听到他张扬地对时光高声道:“我有胸中十万竿,一时飞作淋漓墨”,请不要指责他的狂妄,因为他已向自己的人生深情独白过:“四十年来画竹枝,日间挥写夜间思”,其结果理所当然只有“宦海归来两袖空,逢人卖竹画清风”了。然而,即便到了晚年,他的爱竹之心却有增无减:“七十老人写竹石,石更嶙嶒竹更直”。

那么,当他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也必守着心中的“竹”一道安眠罢。

2

巧合的是,当“竹痴”郑燮1746年到山东潍县上任的时候,几乎整整670年前,就是公元1076年冬,苏轼曾于雪夜留宿潍县。

有趣的是,“竹痴”定是知晓“坡仙”也是“同道”中人的,要不然他不会妄下断论:“东坡与可太颠狂,画竹千枝又万行”,又评论说“山谷写字如画竹,东坡画竹如写字”了。

看来,超时空追评也能成为一道出其不意的风景线呢。若“坡仙”有知,又会如何回应对方,会不会来上一句超前卫的“呵呵”呢?

因为他曾那样坚定地论述:“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概因“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可见他如竹般的清亮在怎样点燃他走过的让后人亦为之惊艳的日子。

他不同于《竹里馆》中善乐又孤寂的王维,只弹琴不够,还要学魏晋名士一样唱出来,于是便有了“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不同于博学多艺的唐彦谦,即便窗临苍苍翠竹,仍然深觉“竹映风窗数阵斜,旅人愁坐思无涯”;不同于“雪声偏傍竹,寒梦不离家”的戎昱,在竹林飒然落雪的桂州腊夜,梦里也尽是家乡凄凄的影子,一颗游子心亦一次次如雪般飘落又回旋,挣扎着不肯离去;不同于“长听南园风雨夜,恐生鳞甲尽为龙”中“杞人忧天”的陈陶,在风雨交加之夜,一度担心竹会化龙而去;更不同于“凭阑半日独无言,依旧竹声新月似当年”中自顾无言、家国不再的李煜……

他是明艳灼灼的“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他是醉闻风竹的“低昂中音会,甲刃纷相触”;他是巍然不动的“风霁竹已回,猗猗散青玉”;他是人间温煦的“林断山明竹隐墙”;他是宁静自若的“竹杖芒鞋轻胜马”;他是于纷乱中亦能发现竹脉的“交柯乱叶动无数,一一皆可寻其源”;他见竹就去拜访,还心心念念自诉道:“不问人家与僧舍,拄杖敲门看修竹”;他窥见了新笋卓然的姿态——“解箨新篁不自持,婵娟已有岁寒姿”;他曾在月夜自问自答:“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

他是无竹不欢的。

因此,他言自家门前必要有竹——“门前两丛竹,雪节贯霜根”;上班的地方也定要见竹——“官舍有丛竹,结根问因厅”;可见了仍不满足,还要听竹的交响——“日暮不能去,卧听窗风泠”,甚至在被谪黄州,寓居定惠院时,亦言“饶舍皆茂林修竹”……

最终,他身处人群之中,仿若竹居于竹林。

3

有意思的是,苏轼竟是白居易的超级粉丝之一,据说“东坡”二字便由白居易而来。

如此,白居易爱竹也就在意料之中了。

他一样的欢喜观竹——“独立冰池前,久看洗霜竹”,且不管多长时间于他只会是一种别样的享受——“向我如有情,依然看不足”。

香山居士当然也喜欢栽竹。为了满足回归自然的心愿,他曾高兴地在《新栽竹》中自述:“何以娱野性?种竹百余茎”。他这个“急性子”可等不得竹彻底“安家”,公事之余只要一想起便迫不及待地“尽日绕栏行”,甚至会“已觉庭宇内,稍稍有余清”。

这还只是“小巫见大巫”。

当乐天“卷帘睡初觉,欹枕看未足”时,那慵懒式的沉迷便蘸足了竹的可爱;而他最期待的就是这“最爱近窗卧,秋风枝有声”了——也许,在醉吟先生心里,风邀,竹舞,必是一场旁人体悟不到的盛宴罢。

如此一来,“修竹夹左右,清风来徐徐”便从唐朝吹来了他的悠然闲适,那清风里仿佛还携着阵阵竹的古色古香;想他在《宿竹阁》里心满意足道:“晚坐松檐下,宵眠竹阁间”,便也不足为奇了;而《东楼竹》中与竹同眠的“楼上夜不归,此君留我宿”显然亦不会是第一次了;再联系他在《玩松竹二首》中的殷殷深情——“前松后修竹,偃卧可终老”,说是他毕生的美愿也不为过吧?

一个雪夜,不知何故他未安眠,以致时不时听见竹枝的嚎叫:“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此时的他,会不会漫上潮水般的心疼呢?

他一方面惦念竹,一见面就向竹依依倾诉:“一别十馀载,见竹未曾忘”,另一方面在《食笋》中对素有“中国竹乡”的湖州安吉欣喜不已:“此州乃竹乡,春笋满山谷”,同时又毫不犹豫地劝众人“且食勿踟蹰,南风吹作竹”——听起来就像“春风吹又生”一样。他不知道的是,800多年后,同样欢喜竹的郑板桥更得美味:“江南鲜笋趁鲥鱼,烂煮春风三月初”;而比白居易早来这世上60年的杜甫则更为干脆,曾咬牙切齿地控诉:“恶竹应须斩万竿”——他对侵袭庭院、随意蔓生的竹恨得牙痒痒……

事实上,“诗圣”说自己是“嗜酒爱风竹”之人。

他写佳人也要以竹为背景:“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举世难觅的佳人绝世独立,仿佛下一刻就要与竹融为一体;他写房兵曹的马亦会第一时间想到竹:“竹批双耳峻”,一看就知道这马是“机灵鬼”;他写春笋:“会须番上看成竹,客至从嗔不出迎”,纵然那些足踩新笋而来的人再急,“诗圣”亦怒而不迎——这是万分心疼新竹自然而生的姿态;他写竹影:“色侵书帙晚,阴过酒樽凉”,这光影下的清凉可谓人间美境,就这样静静地沉醉其中吧,哪怕只有须臾,沁人心脾之感也会在胸中踯躅不去;他写竹香:“雨洗娟娟净,风吹细细香”,雨后的清爽送来了竹的清香,我深深怀疑,此时的“诗圣”会轻轻闭上眼睛,只为温柔存储这淡淡的香气……

唐代两大诗人都到了,李白又怎能缺席呢。

什么“野竹分青霭,飞泉挂碧峰”,“诗仙”所见分明是世外才有的天然美景;什么“野竹攒石生”,一看就知道他和郑板桥的所思所想不谋而合;什么“绿竹入幽径,青萝拂行衣”,这样一副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美好画面,光看看就让人心羡不已;什么“白沙留月色,绿竹助秋声”,那样的静谧祥和如一支流动的乐曲,恒响至今;然而《山鹧鸪词》中的“苦竹冷失秋月辉,苦竹南枝鹧鸪飞”却隐隐让我们感到不安……

4

无论如何,“诗仙”留下了那些竹痕。也幸好诗人们情不自禁地将这常绿的物种植在了密密麻麻的诗行里,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吟上几句,那清雅之气刹那间便在字里行间弥漫开来。

譬如“诗囚”孟郊就在《苦寒吟》中直抒胸意:“竹竿有甘苦,我爱抱苦节”,这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众人自己不怕“吃苦”了;而“诗豪”刘禹锡面对竹一开口便尽是甜言蜜语:“依依似君子,无地不相宜”,这话真说到唐人韦庄心里去了。做为“花间派”代表作家之一,诗人在异乡亦只觉竹的亲切与熟稔:“异乡流落谁相识,唯有丛篁似主人”;而宋人徐庭筠一面说着“不论台阁与山林,爱尔岂惟千亩阴”,一面又对竹依依倾诉:“月朗风清良夜永,可怜王子独知音”。再后来,就连聊斋先生蒲松龄亦忍不住表露自己的无限欢喜:“尤爱此君子,搔搔缘拂天。”

既对竹心心念念,唐朝人李涉更倾向于一个人静静地观赏:“寺前新笋已成竿,策马重来独自看”;而始终不忘故国的宋末诗人郑思肖则丝毫不满足于一朝一夕:“朝朝暮暮看不足,感得碧光透双目”;被晚唐诗人、诗论家张为尊为“六主之一”的鲍溶,其心境与900多年后的郑燮同出一辙:“任客看花醉,随僧入竹行”;而南宋以“气”入词的叶梦得更索性融入到了竹的世界里:“归来三径重扫,松竹本吾家”——可见他家中定是有松又有竹的。

家里有竹的人从来就不少。

唐代诗人韩溉就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树色连云万叶开,王孙不厌满庭栽”,又寻因说“朱门处处多闲地,正好移阴覆翠苔”。看来不止是诗人,“朱门”中人亦加入到了栽竹的行列里;而另一位唐代诗人刘得仁则在《吴天观新栽竹》不无遗憾道:“恨为移君晚”,好在业已“亡羊补牢”,终于可以“空庭更拟栽”——虽相见恨晚,但终得偿所愿;300多年后,宋代儒学集大成者朱熹在《新竹》中则不无欣喜地写道:“我种南窗竹,戢戢已抽萌”。想必这竹自种下之日起,朱子便时时看,日日赏,盼星星盼月亮般希冀着“抽萌”的惊喜,以便身心愉悦地“坐获幽林赏”,而这一切皆源于“端居无俗情”。这一瞬间,我相信朱子定是于另一时空与“坡仙”在共鸣的十字路口握过手的,他们也一定为找到同道中人而“不亦乐乎”;而杜十三栽竹的目的却很是与众不同——“本因遮日种,却似为溪移”。

这算不算“无心插柳柳成荫”?

这还只是在自家种竹,还有人就为了离竹近一点儿,再近一点儿,便不辞辛劳道:“从来爱物多成癖,辛苦移家为竹林”,大有“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的镇定与从容了。这人便是“因过竹院逢僧话,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唐人李涉了。

竹若有知,也必会欢欣鼓舞地点头致意吧?那样我们就有机会饱赏风中之竹了。

这不,“苏门四学士”之一的秦观在《满庭芳·碧水惊秋》中就恍恍惚惚地呓语:“西窗下,风摇翠竹,疑是故人来”——诗人与故人之间的相似度竟系于那飒飒的竹声里……

到了“千古文章四大家”之一的欧阳修这里,那“万叶千声”则化为满腔的离愁别恨,在无人驻足的深夜寂寞地回响:“夜深风竹敲秋韵,万叶千声皆是恨”。

还好,在“西湖双杰”之一的清人项鸿祚眼里,竹美,夜晚风中的竹影更是美不胜收:“蜡炬风摇帘不下,竹影半墙如画”。可惜纵有天大的才情,这“画”也仅仅是“如”而已:“竹劲由来缺样同,画家虽巧也难工”,不得不说,青藤老人徐渭这话一定说到了众人心里罢;幸好唐人令狐楚机敏地捕捉到了竹的如梦似幻:“风惊晓叶如闻雨,月过春枝似带烟”。月下听竹,那竹声悠然落在渺渺月色里便迅疾扩散开来,倏忽而至,方知雨并未有约,一切皆如梦似幻;恰好同在唐代的鹿门先生唐彦谦在《咏竹》中也有过这样美丽的错觉:“月明午夜生虚籁,误听风声是雨声”;而宋人吕渭老在《小重山·七夕病中》的视角更为轻盈独特:“上窗风动竹,月微明”。风起,竹摇,月朦胧,但那种影影绰绰的美至此便在心间徘徊不去了……

对于这一点,唐人宋之问早就发布了自家的观点:“修竹婵娟同一色”;但到了清末民国初期,女教育家王慕兰在《外山竹月》中则坚持认为“待到深山月上时,娟娟翠竹倍生姿”。

看来,幽竹也好,风竹也罢,只要月在,定能相得益彰,让人见之难忘。

因此,诚斋先生杨万里曾用幽怨的口吻徐徐道:“不是诚斋无月,隔一林修竹”,便也不难理解了——尤其是这怨中的可爱藏都藏不住的时候。

此时赏月是没有那等眼缘了,观日还是有希望的吧?早于诚斋先生600多年、开创“吴均体”的南朝人吴均在《山中杂诗》就关注到了这奇观:“山际见来烟,竹中窥落日”。夕阳的华丽缓缓在傲竹的头顶披散开来,轻悄悄地渐次挪移,竹、影的光彩美伦美幻。此等景象,语言描述不来其万分之一。

天会晴就会阴,有人就更欢喜雨后之竹——他就是大书法家怀素和尚的叔叔钱起。这位“大历十才子之冠”在《谷口书斋寄杨补阙》中的发现就令人耳目一新:“竹怜新雨后,山爱夕阳时”。

那一场雨,让道路变得泥泞不堪,竹却不见丝毫狼狈,反而更精神,颜色也更动人了……而另一位“大历十才子之一”司空曙在一个形单影只的雨夜,饱享了袅袅不绝的湿竹浮烟之舞,此所谓“孤灯寒照雨,湿竹暗浮烟”也。

5

中国是竹的原产地,而时间亦如竹,岁岁皆青颜,欢喜它的也并不止以上这些诗人。走到现在,向竹抛出橄榄枝的诗人早如竹般星罗棋布了。

近3000年前,我国最早的诗歌总集《诗经》就已用竹来比喻高风亮节的君子了:“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两千多年前,屈原在《九歌·山鬼》中描述了山鬼的住所:“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终不见天”仍要“处幽篁”,可见独居竹林是其自身的选择,且甘之如饴。

同样在两千多年前,据《庄子·秋水》所言,一种传说中与鸾凤同类的鸟“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其中的“练实”即竹实。非竹实不食,这鸟的每一寸骨头已“贵”至那高高的云端,非我辈所能企及了。

西汉,《洞箫赋》有云:“托身躯于后土兮,经万载而不迁。吸至精之滋熙兮,禀苍色之润坚”。距今两千多年前,与扬雄并称"渊云"的辞赋家王褒就已感叹过竹历经万年沧桑而内外始终如一。继而他又深入观察思考了一番,于是得出结论:“惟详察其素体兮,宜清静而弗喧”,他自然而然言竹“素洁”,喜静”——说他是深谙竹风骨的人之一,不为过吧?

所谓“一千个人眼中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竹亦如此。

《古诗十九首》之一,《冉冉孤生竹》有云:“冉冉孤生竹,结根泰山阿”,此是呼唤伴侣的孤寂之竹;“叶扫东南日,枝捎西北云”,“文章宿老”李峤所言乃大气豪迈之竹;“翠竹梢云自结丛,轻花嫩笋欲凌空”,这是南朝人张正见眼中展翅欲飞的凌云之竹;“斑竹枝,斑竹枝,泪痕点点寄相思”,这是刘禹锡笔下的相思竹;“永惟孤竹子,拂衣首阳山”,此乃白居易心中真正意义上的孤独之竹了;“倚竹不胜愁,暗想江头归路”,这是宋人王之道倚靠的离别竹;“始怜幽竹山窗下,不改清阳待我归”,这是忠贞如一的守候之竹;“遍造山水有竹处,不问主人识不识”,这是随遇而安的竹;“此君气节极伟特,令人爱之舍不得”,这是郑思肖的至爱之竹;“竹影和诗瘦,”竹影入诗,清瘦癯癯,这是“文采风流,照映一时”的金代文学家王庭筠面前的清瘦竹;“井灶有遗处,桑竹残朽株”,这是陶渊明拜读过的最具生活气息的竹……

竹有千面,面面都在人群之中——无论高低贵贱,高矮胖瘦,中外古今。

因而,七贤择竹而会,后世亦常忆常新,比如孟浩然在听郑五愔弹琴后便不由联想到“阮籍推名饮,清风坐竹林”;而南宋韩淲就直接来了个总结:“西晋风流付竹林,山王嵇阮本何心”。

竹林七贤,魏晋风度,潇洒而来,飘然而去,七贤只合竹林。竹林与七贤相映成辉。

竹还适于隐。大诗人李白就曾与五位山东名士隐居于泰安府竹溪,史称“竹溪六逸”。后来,即便是“昨宵梦里还”,李白亦曾有滋有味地咀嚼“云弄竹溪月”那段忘情的岁月。

那是心灵的升华,那是竹的馈赠,那青玉般的背景为岁月勾出了一泓清可见底的溪,直流向我们。

然而,关于竹,还有着瑰丽的神话。

“欲知抱节成龙处,当于山路葛陂中”——传说费长房遇壶公,得赠竹杖,骑之瞬间抵家,弃杖于竹丛,不想那竹杖立时化龙而去。

原来,被《北梦琐言》称“陶歌诗似负神仙之术”的陈陶所言并非无迹可寻;原来,我们从来都是龙的传人——当然不止始于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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