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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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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21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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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梦

常人只要活着,便免不了到梦中走一遭的。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倘若一个人的梦境皆与自己所经的关联,自是意想不到的续集或番外了。

若是美梦,如“庄周梦为胡蝶……自喻适志与”之类,便是醒来手握怅惘,也没有人不欢喜到那梦中多多往返几次的——毕竟“好梦最难留,吹过仙洲”,便再难觅了;可若换成“庄周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却是深深明白自己站在今日里,两手空挽昨日之美了。

这样想想,美梦有时也是一种负累罢?

无论如何,昔日的愿景尚能在梦中登临彼岸,亦可算得上“望梦止渴”了。奈何这美梦从来都可遇而不可求。

然而人生在世,若然所思所想尽能达成,那梦做来何用?故所谓梦者,一言以蔽之,寒凉多多也。如“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纵然陆游所念早已密植入血,却只有眼望年华空逝、壮志未酬的份儿,虽“寸心至死如丹”,这般抱负和愿景也只有在梦里摘得夙愿了,这便是弗洛伊德所谓“梦是一种愿望的达成”罢?若是“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就连梦里战敌于千里之外也要被深秋时节这不知忧愤的“寒蛩”惊醒,迎接自己的,怕只有不眠不休了;再如“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虽则仍是美梦,但此时的自己已然是亡国之君,哪怕是在梦中相会,那彻骨的寒气亦会入木三分,聚而成剑,直逼自身;但若到了“无据,和梦也新来不做”的地步——本欲乘梦回一回故国,奈何千思万想这“宇宙飞船”却终不见其踪影时,那样的悲又岂是“一江春水向东流”所能尽述的呢?所谓“小哀喋喋,大哀默默”便是如此了。

巧合的是,白居易在《长恨歌》中曾悲吟:“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虽则诗中所指并非诗人本身,但想来醉吟先生一定有其相似的梦境罢。孰料到了唐末,耽酒如狂、不知所终的张孜却欣喜万分地自诉:“上天知我忆其人,使向人间梦中见。”同样是思人,这样的待遇在梦里可谓天壤之别——或许是不同的因种下了不同的果罢?

在思人这条路上,有人在梦中亦是自信到了骨子里的。譬如千古文章四大家之一的苏轼就在《水龙吟·黄州梦过栖霞楼》中发挥了自己那无比强大的想象力:“料多情梦里,端来见我,也参差是”。想必这应是古往今来忆人的最高范本了——自己梦见人家也就算了,居然还认为人家也一定梦见了自己……不得不说,此等人物,我们也只有一拜再拜了。

想想也是,凡欣赏东坡居士的,哪个不想与其把酒言欢——即便是在梦里呢?

谁知到了清代,做为“扬州八怪”重要代表人物的郑燮竟然在其《满江红·思家》中变本加厉:“我梦扬州,便想到扬州梦我”。这位一度沦落到“窗前梅花当早餐”的奇人,其诗书画确与当时的扬州相映成辉,就连徐悲鸿也忍不住赞其为“中国近三百年来最卓越的人物之一。”

这样想想,再看诸如梦里“红杏枝头春意闹”,梦外“花落知多少”,单单伤春悲秋,便如微风拂过湖面,涟漪朵朵似花开,心底却波澜不起了。

还有一种梦,任谁也不想招惹,那便是噩梦了。

噩梦之恶,首恶在心。“忽魂悸以魄动,恍惊起而长嗟”,李白梦游天姥之后乍然惊醒,心内浪潮迭起,醒来后仍不免长叹,可见被这噩梦影响的程度之深。使人惊奇的是,这位浪漫至死的谪仙人所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皆来自于梦里惊心动魄的“游仙记”,这不能不说是意外的收获了。

真正的噩梦是身心俱疲的。“一夜惊梦吓煞人,梦魇沉沉汗一身”,梦中一定遭遇了匪夷所思的境况,被骇醒后才会冷汗淋漓——应是梦者于梦里身处险境抑或绝境罢?譬如可能梦见自己不慎掉进阴森恐怖的深水里,且不会游泳,四周偏密密麻麻地围着见也未见的怪兽,另有一些正成群结队地飞驰而来;或在平地走得好好的,不知怎的陡现断崖,以致自己突然从高空坠落,被迫在眼花缭乱的群峰中失重穿行,慌乱得只能向浑身布满畸形爪子的怪物大声呼救;再或是遇到一群不明生物,而自己鬼使神差乔装混入其中,面前的“他们”正在一一审视谁是叛徒,发现便要被一口吞掉……当然也可能是连番遭遇此类或别类匪夷所思的异遇……总之,要想在梦里活下去,必得拼尽全力奔逃。

这样的梦经历一次已够惊心,倘若天天见,便积成一种想象中的“灾难”了,正如莎士比亚在《哈姆雷特》中感慨的:“倘若不是因为我总做噩梦,那么即使把我关在一个果壳里,我也会把自己当作一个拥有着无限空间的君王的”。这是否说明这位大文豪是深谙噩梦之苦的?

约300年后,另一位文学大师博尔赫斯也忍不住在诗中写道:“但愿早晨就意味着忘记”。噩梦的可恶可见一斑。

有没有不做噩梦的办法?答案是有。南宋项安世曾在《记梦》中支招:“胸中无一事,梦里亦欣然”。但人生在世,能达此“胸中无一事”之境界的,从古至今又能有几人呢?

因此,梦虽不止以上几种,但所梦大都有迹可循,便是明明白白的梦,明明白白的因与果。若夜夜梦中所见所闻皆与现实毫无关联且皆属身心俱疲的噩梦,大抵需要去问一问医生了;若所梦平平无奇,对造梦者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离奇的是,梦有时会化身为“预言家”,召唤科学家先“卜”后知。如俄国化学家门捷列夫曾梦见元素周期表,醒来后便马上记录下其设计理念;德国化学家凯库勒因梦境灵感迸发,发现了苯的环形结构……这些发现推动了科学的发展和人类的进步,梦这位“预言家”可谓功不可没。

也许我们常人也有这种因梦而灵光乍现的时刻,但也只存于自己的记忆里罢。

总之,梦何时来,何时去,梦里会有些什么,都不是我们自身所能决定的。这样一来,人能做的便只有听之任之,以一颗淡然的心对待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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