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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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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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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人

一路红灯。

有车偶尔呼啸而过,竟觉这热情的稀客亲切起来。

在临闹市的窗边站了好久,也只见风来,影摇,天青色的纱帘迎着我的方向微弓。

如树上悬着的孤叶般,我于黎明的秋中踯躅,斗室便是我一人的天下。

隔壁水席园的轰鸣早偃旗息鼓多日了。

今日宜散步。

从儿子卧房的阳台一步一步丈量他正方形的“豆腐块”,眼神不由向左靠来——床上空空如也。

“小家伙长本事去了。”我对自己说。

这话不知重复多少遍了。

从初中开始,每次收拾好东西时,他就会咕哝一句:“明天又要去学了。”每一次,我都恨铁不成钢地回他:“孩儿呀,你赶紧到学校长本事去吧,妈可顾不了你一辈子……”

假期里,我偶尔忐忑不安地轻轻推开他紧闭的房门,瞟一眼正沉在游戏里的“漫游者”,自言自语道:“孩儿呀,妈怎么觉得只要一放假,你就停止成长了呢?”

每到这时,我就会清清楚楚地看到,小家伙眼角并没有风过的痕迹。

也许正因如此,从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学,不管假期长短,不管距离远近,每当他转身时,哪怕明知他会离我越来越远,时间也会越来越长,我也从没有发现自己有过一丝一毫目送的伤感,心里反而长长地出一口气:“小家伙终于要长本事去了!”

而他每次将要出发时,也总会不厌其烦地先看看我们,然后慢慢说道:“明天又要去学了……”

反正我已波澜不惊了。

很久以后,我偶然从他摊开的日记里瞥了一眼才知道,小家伙挂在嘴边的那句话不是不想去上学,而是渴望从我们的眼神中读到不舍……

日子渐渐慢下来。

那些不甚清晰的图景,终于找到机会一跃而出,绽放出独特的美。

初中时贴在他屋子西面墙上的两张素描并排立着,而今脸上亦透出秋的锦色来——岁月从不吝赠予这世间存在之物以礼物,就连一张画也不能例外。

“好在,它们的主人长本事去了。”我对空荡荡的房间说道。

出儿子的卧房右转,一眼便瞧见我床头柜上叠着的书。其中几本翻了好几遍了——尤其那本《哲学的慰藉》。它们被我珍之重之,架到了上面;还有几本充当着阶梯,却无丝毫怨气——它们容色干净,一如初见。而我,竟可耻地毫无辜负之心。

莫非,我的脸皮愈来愈厚了不成?

抬眼望去,窗外不远处的屋顶上,两面五星红旗正欣喜地迎着风来的方向,红色的波痕一漾一漾地,直涌到人心里来。

这算得上意外之喜了。

走出卧室,客厅依然幽幽然如魅夜。

你信吗?时间前进的脚步声是清晰可闻的——只是心潮汹涌,盖住这寂寂的步伐罢了。

可到底没遮住茶几上那本行走的《孔子传》。

是该还给那人了。

那是一个怪人。

每年高考成绩一出,便有四面八方的人络绎不绝地请他帮忙看学校——奇怪的是,那人分文不取。

不仅如此,他常常从大清早一直坐到晚上,嘴里不停地说着……有时甚至连吃饭都顾不上,夜里忙到十二点多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但是有一年,他竟因这般废寝忘食住进了医院。有人劝他多少收点儿钱,他说:“咱就会这点儿东西,又做不了别的啥……”

桌上的《孔子传》就是他的。

他是我在风中经过的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同志,这人最喜古文和练字,常说自己性格孤僻……

如今,我也不得不“孤僻”了。

一个人默默地穿过厨房,用不了几步便来到紧挨的阳台上,推窗的一刹那,艳艳的大火球被一棵摇摆的树挡在了后面,妄想阻挡它壮美的归途……

眼前忽而闪过家乡一度没落的缸文化,如今不也在慢慢崛起吗?

每天清晨,即便窗帘再厚实,光不仅顽固地从它的头顶钻进来,同时毫不犹豫地穿过它笨重的身体,照得整个房间亮堂堂的,像一地明艳的花一点儿一点儿地开到人心里来,那些行走于风中的日子便也渐次旋转出琉璃色,直至满室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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