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美
1
倦鸟已归巢。
天光仍盛。
在这天底下,我知道田野里的一根黄瓜切开是怎样的,知道一条豆角是如何悬挂起她长长的一生的,也知道一个南瓜的尾部中心在没有任何美化之前结痂的模样……
我还识得一棵荠荠菜怎样张牙舞爪地挥起她绿意盎然的小齿子,温柔地锯开一个又一个漫天风沙的春天;认得一小撮野枸杞如何肆意地垂下她水滴样的红坠子,铺出一条又一条艳艳的飞瀑;还记得一片又嫩又弱的花椒叶沾到指尖上麻麻的味道,麻劲过后齿颊留香……
那些静静的、微末的欢喜逐一在时间的常青藤上如一夜春风忽至,只有在深夜里反复咀嚼过那芬芳的人才知道,她们的每一次到来有多美。
2
从第一朵花决意飞翔开始,更多的同伴便加入到这浩大的队伍来。
她们飞了多久?
黑暗中有什么声音轻轻地哼着:上亿年罢了。
那些繁花盛放的寂静,是独属于她们的内心独白。
她们是安静的热烈。
只要不将凋谢看作生命的句号,一切花朵俱都有了归处,免于颠簸与流离。
那么,飞翔便是结束亦是开始。
再或许,花的使命未必是花,也可能是试飞?
无论是否有人听见,那种决绝的壮烈是头也不回的;无论相信与否,花儿徐徐吐露的,是那种自骨子里喷涌而出的惊心动魄的美。
那时,我总不由自主地相信,离去亦是归来了。
3
一滴又一滴雨在飞。
六月,万物没有听见雷声。
没有雷的雨并不寂寞。
几根废弃的黑电线被农人简单一收拾,便成了晒衣服的好地方。雨,是聪明的,他们悬在这圆滚滚的黑色下面,难不成在躲着被晒干?
园子可是不惧这些的。
在那里,矮韭菜从来都不慌不忙的,她们挤挤挨挨的、不争不抢的热闹世人是看不倦的。无论在乡野还是山间,这份淡然总让人忍不住惊喜;在她们头顶老高的地方,是可望不可及的豆角。她们争相舒展着长长的翠绿的身子,那种实心的欢喜溢满了整个园子。
这时,南瓜、黄瓜、西红柿已然在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