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落日也爱晨曦,爱落雨也爱天晴,爱霞光微醺也爱乌青阴云,爱从容枯枝也爱盈盈春水。
但最爱的,是稳稳驶向秋的叶。
她们最是深谙秋的精髓,惯会将秋一小口一小口抿入腹中的。
是寒露之前的第四天。
从医院出来,看见水珠在电动车上安静的睡着,便知雨必来了。
到家已近中午。
很久以来,因为身体原因,我不知饥渴,不明酣眠为何,不识辛辣与寒凉,像怪物般晚上睡不着,白天兴奋不已。
无可再想。索性抓一伞出门,直奔不远的公园去。
雨如愿来了。
撑伞的瞬间,竟让人恍然觉得,日子也可如小小的雨具般,任尔收缩自如的。
视线里越过的,有人、车,还有无尽的雨滴。
荷花是看不见的了,荷叶仍盛如晚宴。
远远望去,聚贤湖中一众青绿里点缀着零星的锦,走近了方觉触目惊心。
从来不知,秋是从一片荷叶的边缘被渐渐饮下去的,就连叶脉叶柄亦没忍住其惑。浅酌深品中,那身子便如伞般收起来,歪向一边,几乎要栽到水里去了。
想来,她终于修成了绝世缩骨功。
大约在她心里,秋是灵丹妙药了。
在这个认知上,青枫定与其不谋而合的。
她的手掌展开着,数不过来的青葱指尖上,皆透出深可见骨的暮来。
但她显然不在意这些。
另一边,木槿还在旁若无人地开着。
她对秋是不敏感的。
同样不敏感的,还有白睡莲。
那叶子静卧在湖面,绿得越发深邃。让人惊异的是,每一只玉盘上都张着以盘中心为起点的小于号。
小于什么?
是觉得没天大没地阔没水深,没另一侧的荷叶高,还是没秋美?
但也许,她只是在表达谦逊?
她们,正为一朵洁白的莲遮风挡雨。
可惜,此时我的手却必持伞的。头顶,也并没叶要跟我。
奇怪的是,心里却生出岁月静好来。
我当然清楚,这种模糊季节的美打动了我。
但有一朵花让我吃了一惊。
那么一大株夹竹桃,只派一朵红在雨中,竟丝毫不见羞容。
万寿菊就大方多了,一丛一丛的,站在雨雾里,还挺精神的。
莫非,她们也早知这秋是时空之圣品?
且,她们从不打伞的,更别说伞为何物了。
——就那么立着望着,像等谁来,又像在守护什么。
是在守护雨的秋吗?
那雨,是从不规划着陆点的,瞬间自天空而来,湖面便绽出不计其数的水花,此等规模宏大的美自有一番惊心动魄。
那是一种破碎的美。
虽破碎却不叫疼,不低头。
想必那秋,自是琼浆玉液了。
一棵老树上,一群蜗牛爬得老高,竟也没掉下来。
树的脚下,一只紫蝶正载雨而行。
也许,在她心里,雨算什么,只要想飞,什么天气都是好天气。
更妙的是,几根高高的长方体灯柱上,有竹子自空隙处探出身子来,这壮举是竹林引以为豪的。
——为何我没这样的本事?
看看四周,雾还在静静浮着。一时间,朦胧和清晰竟都觉可爱起来。
也许仅因为雨是秋天的雨,雾是秋天的雾吗?
不是的。
万物可以破碎,可以负重,可以一时落败,但心灵不可以残缺,不可以屈服,不可以怨恨。
因而,我深深怀疑,此刻的我,已饮秋至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