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灯笼

武永红

正月二十一，夜，霓虹，薄雨，街上行人稀少，街灯发着褐黄色的慈光。悬挂在高大槐树枝上的红灯笼，今夜统一休息，不再掌灯。也许是由于下雨的缘故，毕竟是通电的，出于安全考虑；也许是过了元宵节一切要恢复常态，工人准备拆除街头彩灯，电是断掉了的，偏偏的下起雨来，灯笼没有来得及拆掉，总之灯笼没有喷洒红光，安静的高挂枝头，似乎是尽力值守后的坦然安详。

也许成千只红灯笼突然暗下来，街道不再像红云一样发出红光、红芒，不再耀眼，那种徜徉于红色灯海的、引起沸腾的、浮想翩跹的高涨思绪平息。平静地看着这些灯笼，有圆形有心形，圆形寓意圆满，心形的那便是我心盼圆满吧，或者你见你喜，我便赠你满愿。枝头这些从西汉就流传下来的古老遗迹，依然被后人圆满传承，且再创新，灯形也更千变万化，更加炫目，好的东西无论经受多久的时间磨洗，自然会保存并被发扬，这是铁律。也突然醒悟自上古流传下来的春节挂灯的寓意——渴望来年红红火火、团团圆圆、美满丰收。

人在困顿中会向往突围后的盛景。冬日漫长，在萧索、枯寂、一片荒败中，自然会向往春天图腾。红色，自古代表喜庆、庄重、热烈、热情、尊贵、鼓舞、勇气之意，况春节在寒冬之中，万物尚未苏醒，极目衰黄，人们在枯燥漫长的冬天迎来来年的第一个盛大节日，自然的装点红色是首选。能工巧匠选用红色的纸或纱做成带有生肖图案的灯笼，既可以照明，又取喜庆之意。

最原始的灯笼是用竹篾扎成一个圆形的像笼子一样的东西，然后粘一圈红纸，再用比较长的一根竹篾，弯成一个如同笼系的、可以手提、棍挑的长形马蹄状物，再在一块小木片上穿两个小洞，两根竹篾向里面各自一插，竹篾的端头在小木片底部各自弯折，弯折要恰到好处，不能断掉，意为打个勾勾住，手拎弯弓处，灯笼芯便做成。那木片恰好要比灯笼的底部长，灯笼便稳稳坐在那木片上，木片正中固定一节红烛，点燃蜡烛，透出一团红光的灯笼便做成。红灯笼高高挂在门厅上，房子的门口前，小一点的挑在孩子们手里的小木棍儿上，淘气的孩子们你挤我撞，看谁的灯笼结实。蜡烛灭了“哄”的大笑，大家跟着回家再点燃，谁的灯笼被烛火烧了个洞就一路哭丧着脸忐忑回家，大人连忙笑着好话相哄“明儿个再给你买上一个，哦，不，买两个”。然后采用谐语：这是亮透了！

夜晚，家家户户红灯笼连成一片，黑的夜，红的灯笼，远远看像一条龙在半空里飞舞，谁看了都心底涌出暖意。这景象白天看了也喜悦，视觉极有张力。对于行路人来说，行走于荒凸凸的、失色的原野，突然看见火红的灯笼悬满树枝头，大有我见亢奋。哦！前方有人烟！可以讨口食。可以讨水喝。这里的人热情。这是一块讲究的土地。荒原不荒，人心不老。

很小的时候，过元宵节，母亲给我们说打着灯笼照四方，在家里的东西南北四个方位照一照，晃一晃，亮一亮。父亲说照四方乃东西南北，四路光明，四路畅通，四路来财，祈愿来年风调雨顺，有个好年景！后来我抱着很小的儿子也在闹花灯之夜照四方，手扶着儿子打灯笼的小小手，嬉笑着念叨：照一照，晃一晃；晃一晃，亮一亮。儿子笑，我也笑。

2023.2.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