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不曾来文化馆里走动了,偶然走在阅览室门口,那里是我经常散步的地方,目光被一株旺盛的丝瓜吸引,旋即惊诧。向来伟岸笔直的棕榈树下是没有什么羁绊的,仅是松软的土,这次竟长出这么柔弱又可爱的黄色花朵来,且花繁瓜稠,有意思了。絲瓜和棕榈不是同一科目的植物,一个是可食用,一个属景观取寓意,它们有不同的生长属性,但似乎并未影响共生,这一刚一柔也是有趣了。
丝瓜是黏土就能活的不屈物种,田间院头,房前屋后,一根木桩,一棵树,一根吊在半空里废弃的铁丝,一根电线杆,一处残垣断壁都是它生长的欢场。丝瓜善于爬高,这种高是只要给一个足够高的物件,它便能与之齐。它一路攀缘一路自顾泼辣开花结果,越高越能结出和柔弱枝干相差很大的笨重颀长的果子来。谁都知道丝瓜不仅美颜还可以美食。尽管如此,它和高大、高远、挺拔、笔直的棕榈树比起来,棕榈树的优越感它是望尘莫及的。
棕榈树伟岸笔直身无旁支,顶天立地,展开的伞形叶子象征一种权威,赐福、胜利、和平,所以能在万寿宫的正殿前不滋不扰存在百年(打我记事起就有)。万寿宫是慈禧逃难时预先在周至建好的行宫,正对着大门,是大臣前来议事、奏报的正殿,解放后改为阅览室。能在万寿宫门前植的树,那是经过多方磋商和精挑细选的,不仅要寓意好,而且要美观,让人看后心生宽阔、清明、清正和不阿。
丝瓜无论如何是盛开不了在大殿门口的,无论是从哪一个品系、寓意,尤其在皇家很威严的正堂前。说穿了是丝瓜的攀附性,这无论在哪一个朝代都是受鄙夷、忌讳的。它和棕榈树如云泥之别,不能同语。但时过境迁,万物造化皆有时运。阅览室门前的小丝瓜开花了,还真就开在大殿门口,开在阅览室门口,大花小花,大果小果,枝枝蔓蔓繁茂不堪,大大方方泼泼辣辣,和棕榈树并生。这需要怎样的造化?君生我也生,山高水长我伴君同行。这造化对寂寞、忠直的棕榈树只怕是一直渴慕的奇缘也说不定!这个世间谁愿意做个寂寞英雄?
也许棕榈树一直渴慕追求一段浪漫佳话,只是机缘未到,无缘成就。也许人们并不了解它的内心,人们看惯了它一直高冷的外表,也就千秋万代的当然是的概念。如今百年难得一遇,便很恩爱了,便很风光了,便显儿女情长了,便拖家带口了,便有一种你且安心长你的瓜果,我且长我的高耸云端,根根相缠,叶蔓相拥,携手风雨,并肩夕阳,家居好男人一般。假设棕榈树和丝瓜互相妒恨,命里相克,那在根底已经互掐了,手抓脚踹拼个鱼死网破,两个都被愤怒击破黄秧秧病入膏肓,病恹恹快要死掉了罢,岂会这般鲜活。
当然并不排除棕榈树的不屑,自高自大、冷漠的神色。这种状况也许对于丝瓜而言,棕榈树只是一个木杆,那也说不定。所以棕榈树最好长得直入云霄,对于丝瓜而言,你且更高地向上,我便和你并肩向上,争一个秋色,绝无半点惧色。
撒种子的人也许只是一时兴起,像给鱼儿投食,拍拍手走掉了,全然忘记了种子从发芽到开花、到结果的无限旖旎。有些种子却像生了根,随地生。抱着希望生。
人这一生,运气诡谲神秘,来来往往都与不同的人打交道,外力是一个重要因素,就像撒种子的人。而是否能裂变出最美的花朵,璀璨出一段奇遇,那就要看运数,加上后天的努力。最关键的是你需活出自己的风采来。
2022.8.12
2024.10.10刊登《西安日报》西岳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