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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荣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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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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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三舅

我的三舅

那时我十、一、二岁。正是我们国家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因为我是铁路家属,又住在火车站后面的小便门对面。所以火车站的站台对我们几个小丫头们来说那就是我们玩耍的场所,随便上火车就走,那就是家常便饭。我常常上了火车就去三十里堡的姥姥家,说是姥姥家,其实那是三舅的家。

姥姥家有一个方方正正的大四合院。姥姥的五间房是平房而且是西箱房,平房的盖上还有竖起来的草,它们时常在风里摇来摆去,草头上的穗头,是芦苇穗还是狗以巴草?我从没有弄清楚过。姥姥的院子都是三舅的杰作。有枣树、有桑椹、有葡萄、有梨花,就是没有苹果树。有大烟叶,三舅的大烟叶很值钱的。三舅的大院子里有大萝卜白菜,还长土豆和地瓜,挨饿的时候三舅的土豆萝卜白菜地瓜我没少往大连背,虽然我年纪小,可我总是一面袋一面袋子往大连倒动……

三舅是生产队里的技术行家里手,是生产骨干。还有三舅会拉小提琴,二胡。

姥姥的家,姥姥这屋是大连二炕,中间是厨房 。那两间是三舅的新房,那可不是连二炕。一间就是一间,里间是大立柜,古香古色的,是紫檀木,门把手是黄闪闪的金色,柜前有琴柜。立柜在屋子的侧面,正对着门的是大红躺箱。躺箱盖上的黄色锁也是黄闪闪的……。

冬天的时候,农闲了。那时候的三舅很年轻,他穿着蓝色的卫生衣,卫生衣别在裤带里,站在房间中间的地方,他拉着小提琴《梁山伯与祝英台》。小提琴悠扬的声音能传到院墙外很远的大光道上。光道上、院墙上驻足了很多人都在侧耳细听。姥姥的连二炕上、地上、长条木櫈上坐满了人,有蹲着的,有站着的……那小提琴的音乐本身的乐声就很悲凄,被三舅加入了感情,真的让听者入木三分。我趁着大伙全神贯注,溜进了三舅的新房:我踩着满地的杂草,我看见了三舅妈的新房炕上,哇!带血的被褥,我感到了肮脏。这个房间不是我关心的地方,我神秘地要看那漂亮的紫檀木立柜和那大红躺箱,躺箱没上锁,哈,我乐坏了,我慢慢的打开了箱盖,里面全是暂新的新娘衣服,大红旗袍、大红棉袄棉裤。还有各种各样的枕套,枕巾。我盖上箱盖,正准备看那神秘的紫檀木立柜,忽然一双大大的眼睛正注视着我,头发向上,一件紫色的夹袄坦露着脖颈,腰间系着草绳,那木纳的眼球一动不动問我:“二丫,你要看什么?”我说:“这大柜真好看!”我立马踩着干草从三舅妈的新房里跑了出来。

姥姥抽着长长的旱烟袋。我立刻坐到姥姥的身后的褥子上。那褥子已经是油光铮亮了,铮亮的如铁板,但却热乎乎的很暖和。这时三舅已经开始了二胡演奏:《小二黑结婚》。

姥姥的连二炕中间有一根柱子。三舅靠着柱子,盘着腿,二胡的声音细而脆,社员们的掌声不断……这时,三舅妈也斜依着门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三舅,她一定很喜欢或者很爱三舅,必定她给三舅生了个儿子。

三舅在当时农村青年当中很出类拔萃。在当时国营农场职工地位也是很高的,每个月有十五元的工资,经济条件也是蛮说得过去的。三舅妈是国营农场职工。

自然灾害全国都在面临。三舅结婚那天,三舅妈喝了四碗大米稀饭。这种举动引起了人们的惊诧……

再后来,三舅三天两头带着三舅妈到大连看病。

三舅妈长着一双大而漂亮的眼睛,眼捷毛很长,常常忽闪忽闪的,一来大连的时候必定住我家。她穿着枣红色的小搭襟棉袄,也许是棉花太厚,她的两只胳膊总是直直的斜扎撒着,总象拐不过弯来。穿着带杠的新黑色的裤子,亮光闪闪的黑皮鞋。三舅给她收拾的很干净,她有一个明显的特点就是总是嗤嗤地笑!

这样的治疗有个几年,然而终究还是没有进展!

再到后来,真实的消息终于水落实出:这是遗传,她的哥哥人称“何大彪子”。

三舅妈从此以后“彻底解放!”精神病医院给她发了《解放证书》她不会做饭,不会侍候孩子,一做饭就烧干锅!但她顾家,她总是上山拾草,三舅的院子里成了草山了,挨饿那几年,别人家没草烧,可她家永远的有草烧。她知道三舅是她的,姥姥家的一切箱柜都是她的!老舅参军复员后,她说:“兵混子好回来了,这家一切都是我的,谁也不能拿一点!”有时我去了,她就会说:“大连二姐的人下来了。”她会领着我去果园捡草,捡草的时候,她就会给我摘一些苹果,她全从脖领那儿陷进肚子里,要是看山的来了她就蹲着小便。她对付别人的招有的是……她的一切所做所为都不干三舅的事了!三舅早已搬到姥姥的连二坑睡了,姥姥在炕头,三舅在炕稍。

三舅的小提琴、二胡早已拉上了蜘蛛网……

三舅的婚姻早已死了。

君子不能和命争。

我的姥姥做了一辈子的饭。她烀的小地瓜会全部都长疙,干爽爽的,一锅饼子,小葱豆腐鸡蛋糕,地瓜,米饭都出锅,三舅妈的功劳太大了,家里有的是烧草,一锅出来,姥姥总是要闷它十多分钟,然后在上饭桌。姥姥的饭菜总是香喷喷的……

九十多岁了,姥姥做古了。

三舅的儿子也快二十好几了,他长得很象妈妈,大大的眼睛,高高的个子,几乎1.9米吧。姥姥走了之后,三舅、三舅妈、还有这个总不太爱说话的大儿子,他们三个人总算把日子照样的过下去。

改革开放了,分田到户了。三舅可放开了手脚,本来就是农业的行家里手,只几年的功夫,他给儿子取上了儿媳,又在院子里盖了十间小房出租,又给儿媳开了小铺,给儿子办了三个台球室,小日子风声水起,扑扑腾腾,可三舅妈就没这个享福的命,有病走了。

三舅给三舅妈办了大葬。不管怎么说夫妻一场,何况是三舅妈功劳也不小,给三舅留下了个大儿子,家里的烧草如山……

金普新区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那儿动迁了他们分了五套房,还有一处公建。三舅得了二十万,可惜已经是八十几岁的人了,拿着智能手机还不大会用。想了一辈子的皮大氅终于穿上了,可那满脸皱纹的老脸和那皮大氅总觉得有点那个!好不容易有个机会穿戴它来大连看看二姐和三姐。回去后就上了天了。

那皮大氅也只好随去了。

一切都来得太晚了。

我和三舅最亲,他的一切都在我的记忆当中。写下此文算是对他的悼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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