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总是在做同一个梦,梦到自己回到了初中时代。学校门前有一片果园,一条路将中间隔开,正对着学校大门。学校里的商店“黑店”生意依旧兴隆,店主“黑主任”笑呵呵的看着前来购买东西的同学们……
我要说的并不是这些,而是我的一个女同学,我们是在初三三班认识的,前后桌。我是语文课代表她是英语课代表,经常的职务往来我们变得熟识。她有着圆圆的脸庞,声音很好听,笑起来会迷倒班上男生。
我的梦里她总是在写作业,周围的同学也在看书做题,只有我不知所措。不是我不想写,只是题目太难。高三的化学试卷物理考题一大堆,我翻来翻去也找不到自己初中的试题。
每到这时我就会醒来,但我依旧想沉浸在睡梦之中。回忆是如此的美好,现实却枯燥乏味。吃饭干活玩手机睡觉,这是我在青山线路工区的真实写照,我在那个地方仅待了三个月不到。写这么多废话只是强调一个重点,梦里的那个女孩也就是我的同学,我要讲的是我们俩的故事。
一、
今年的雨季来的有些早,踩在夏天的尾巴上,连续几天的绵绵细雨让燥热的天气一下没了脾气。初秋里早晚有了些许凉意,九月初中国学校标准的开课时间。在李阳还没有发生家暴之前,我是疯狂英语的铁杆粉丝,我总是在英语和一个人名之间来回转换,以自己的不懈努力赢得她的好感。
机会总是人创造的,但是抓住了也不一定成功。正如在我想了N种和她打招呼的方式却被生活突然袭击,一次偶遇只能让我怔怔地待在原地,当她走远后我才反应出比N种更多的既幽默又时尚的搭讪话语。
一年的时间如白驹过隙,从果香飘过到麦穗渐黄,雨丝淋洒我们走过的校园小路。还没学会如何交往的我们已走向了人生的一次大考,胜者进入高中再考大学落败者进入职业中专。
我还是忘记了和她联系,记得的只有她的名字袁小杉。那年我是那么钟爱《单身情歌》,就连副歌我都认真听过,却没有机会在她面前唱起过。后来我终于还是像生厌一件物品般丢弃了这段情感,直到进入高中后我碰见小杉,平淡的对话让我心如止水,我甚至怀疑自己有没有喜欢过她。看着她长得落落大方,我没有动心。
此后的我以一种骄傲的姿态审视着有些卑微的她,在那个以学习成绩评价一个人的年代里,我所在最好的班级就是我身后最大的光环。我依旧喜欢语文英语外加生物,和她依然有相同的爱好,我们却很少说话。我像个小孩一样,将自己的心又交给另一个喜欢的女孩子,我的爱情却夭折在毕业夏天那场大雨里。
常去的书店依然开着门正常营业,只是人少的可怜。我买了一本《智慧背囊》作为这段感情的奠记,却打着伞绕着她家的小区走了一圈又一圈。
高中结束了,我喜欢的人也像跑马灯一样转来又转去,我考上了一所最烂的大专,收获了一本絮絮叨叨的同学录。我在县城最远的网吧里上的昏天黑地,却又在时光里将 她彻底忘记。
当我写下这些文字时我在单位宿舍里,望着简陋逼仄的空间还有随意丢弃的衣服垃圾,像极了我短暂却又混账的青春。年少的梦活在深处的记忆里,浑浑噩噩的日子好像带有延长记号的咏叹调苍白无力。
我能调回自己的家乡有两个原因,一是一条新线开通,途径小县城;二是有一个同事他家里关系硬,我和他对调。又一次走在熟悉的小路上,自己的心也变得柔软起来。这个有些闭塞的小城给了我纯净的心境,不再有尔虞我诈偷奸耍滑,整个人也轻松自在。
家乡四季分明,各有各的特点。但我钟爱的仍是秋天,在玉米抽穗扬花的时节,空气里多了青草的气息。早起打开家门,一层淡淡的薄雾远远的罩着,不远处的饭店人已坐满。嘈嘈杂杂满是乡情乡音,殷勤的店主早已切好肉,自己拿着碗按自己洗好掰碎馍。不一会功夫一碗羊肉泡馍摆上桌,美味的鲜汤酥烂的羊肉配以酸甜糖蒜,美好的一天开始的如此惬意。
新线路没多少活,闲暇之余我又去了高中母校。教学楼前的两颗银杏树依然挺拔,地面上飘落的树叶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不远处有几个学生在读书。
教学楼后面有一座大殿,不知什么时候建造的,据说已有上百年历史,风雨侵洗里依然威严不减,多像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守护着学校的一草一木。
那熟悉的教室让我又想起了自己的高中时光,三年时间我们一起从高一到高三,一班同学都在努力学习。老师依旧是原来的老师,同学也未变过,课堂上的争论如此精彩,只是毕业后的去向各不相同。有考上西安交大西安电子科技大学的,也有我们这些普通的大专生没上大学打工的。
我至今没有再去找过老师,却从心底感激他们。自己辜负了老师的期望,也浪费了一大段美好时光,记忆里残留的依然是《创新作文》《二十一世纪报》,感谢自己也曾有那么一点点努力,而不至于现在过分混蛋。只是想到之后的分别心里就过分惆怅,你们现在还好吗?
二、
今夜有雨,天气预报精准无误。房子里有些凉意却不是太冷,我拉开抽屉打开那本珍藏的同学录,十年前的字迹依旧清晰,灿烂的笑容定格在那里,娟秀的字体道不完的离别。十年后一切都变了,校内网改了名字QQ宠物下线。她的QQ号还在用吗?我像一个小偷打开她的空间,看着她的说说跟随时间轴由近及远。
当我看到那张照片时整个人怔住了,这是天意?我一遍遍地问自己。我和她都在小城,她是语文老师。
“小杉,你好。我是你的高中同学,看到后请联系我。”
当然不用再想,那句消息石沉大海。生活如一片平静的海面没有任何波澜,卖菜的依旧卖菜接孙子放学的也如是。小麦收割后玉米种进地里,小城的农民迎来了一年里难得的休息。我已经调回来了仨月,新线路没多少病害,那些高中时期常去的地方又让我跑了个遍。故地重游已经没有了当年的书生意气,那些人和事永远搁浅在记忆深处。
又是一年一度的诗词大会,小城在国家提出的“书香城市”号召下连续举办了三届文化节。今年又在这个基础上成立了自己的微刊“紫沙文苑”,看着文友们在上面或抒发情感或点评时事,我也跃跃欲试想秀一番。这天夜里我又梦到自己回到中学时代,语文老师在上面点评作文我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作文本。
三天后我的文章出现在“紫沙文苑”上,同时还有几篇文章。当我看到创刊号时,我的心灵受到猛烈撞击。眼前的一幕幕又浮上心头,我几乎快要大喊出来,不得不佩服生活的神奇设计,我竟然在这里面看到了小杉的文字。没错,我对自己说道,这就是小杉写的,有黑店银杏树苹果园,当然还有我们青春的记忆。
问了编辑小杉的联系方式,却得到了“这篇文章是从网上转载的”,这时我才发现这篇文章署名“佚名”。我一下子从大喜过望转至极度失望,只能寄希望于她再在微刊上发表一篇文章,可是“紫沙文苑”这个新生的网络刊物什么时候能再入她的眼睛。
我每天签到一样匆匆浏览“紫沙文苑”刊载的文章,却再也没有找到小杉的文字。当我将那期创刊号刊载的文字读了又读,却只能对自己的母校怀念又怀念,仅此而已。苹果树依旧活在记忆里,同学的欢声笑语留存于那年那月的时空中,而我在匆匆而过的时间中笨拙的找寻残留的蛛丝马迹。
有时候我也会想正在路上走着,突然前面有个人倒了,我急忙跑过去将她扶起来。送她到医院后给她看病挂号,医生开了点药,我送她回家。在断断续续的交谈中我们都认出了对方,老同学见面分外亲切彼此争着说这些年的遭遇。恰好我们重逢了,恰好我们又单身,恰好我们相爱了,一切刚刚好。
可惜这些剧情始终发生在影视剧里,我的生活依旧奔波在铁路线上,每天围着工作转。这段时间又忙着考取高级工,很长时间都没查看“紫沙文苑”,这天好不容易打开却发现里面都是一些书法摄影作品,我自知没有这方面天赋也就没细究。直到后来我和小杉联系上聊起这段时我才后悔自己太过浮躁没有好好翻看。
元旦前夕,我收到了一个荣誉证书,打开后感慨时间过得真快,转眼“紫沙文苑”已经一周岁了。上面写道:尊敬的作者,您好!茫茫网络感谢您能选择“紫沙文苑”网络微刊,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有一群如你们不忘初心耕耘在文学天地的作者朋友,我们刊物才走的更远。值此刊物一周岁生日之际,我们感谢您与我们一路同行。愿我们相遇在未来的每个日子里。
我点开最新一期“紫沙文苑”,上面有纪念刊物一周岁的专栏文章,头条文章是一封贺函。点进去里面有一段和荣誉证书上一样的话,只不过后面加了一句“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我们对在本刊上发表文章较多的作者给予奖励,附上作者名单”。
又是一场空欢喜,老天仿佛和我玩起了捉迷藏,小杉好像近在咫尺又仿若天边。时间轴上的日子不紧不慢,随手轻轻一揭又是个把半月过去。小杉依旧沉寂于茫茫人海中,我也一样,我们都在各自的轨道上不紧不慢的奔跑。我们都有自己围绕的恒星,却不是同一个。
这周我休年假,和文友约定好去凤仪中学交流学习。凤仪中学在沟西边,和县城用一座公路桥相连,在我们上学时这所学校名气不大,每年能考上大学的寥寥无几。这几年在县政府教育局等部门领导下,学校不管在生源还是教学质量方面都取得不错的成绩,以至于县城有些家长都将孩子放到这所学校。
我们到达时刚好有上作文课的班级,我们就在校领导引荐下和老师一起与学生交流学习。这节课是诗歌欣赏与写作,看着下面稚嫩的学子我却有点紧张。已经来了就没有退缩的道理,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只好一推再推等着众人一一阐述完毕,自己出糗。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我的心总是忐忑不安,既想表达自己的想法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文友们讲的酣畅淋漓意犹未尽我更紧张地不知所措。
终于到我了,一时间教室里静的出奇,学生们的目光齐刷刷地望着我,我又尴尬又脸红,仿佛我是一个做错事的人正在接受众人的帮教。我不知说什么,文友们也都一脸诧异,我抬起头又低下如此这般不下三次。当我第四次抬起头时大家哄堂大笑。在众人的轰笑中,我反而觉得轻松不少,把对诗歌的理解也能用自己的话语叙述出来。结束后有文友问我是不是故意这样设计的,我尴尬地笑笑没说一句话。晚上吃完饭,我下楼走了走,觉得索然无味便又回去翻出最新一期的《收获》读起来。直到不断响起的电话铃声将我拉回现实,这个重要的电话让我至今想来都觉得非常甜蜜,正是我日思夜想的小杉打来的。
我们约定在县城西边一家新开的茶社见面,地点是她选的。店面不大装修却古朴典雅,外面栽种了一排毛竹,玻璃门两边两个巨大的落地窗,里面一览无余。刚进门是一个大型玻璃缸,里面错落放置着一些怪石,石头上散落几株文竹,缸里约有十余公分的几尾金鱼在水中游弋,几个喷头喷出水雾宛若仙境。
“我选的这个地方你不会觉得诧异吧,现代人不是吃饭喝酒就是唱歌洗浴,我有些反感。今天请老同学来只为叙旧,少了一些俗气还请不要介意。”
我忙回应道,“哪里哪里,同窗之间不用太客气。”
坐定之后,我们要了一壶铁观音,四目相对却不知说什么,等着对方先开口,一时气氛有些尴尬。
“老同学在哪里高就呢?”我没话找话。
“你上次不是去过嘛,我当时就在下面,这才要到你的联系方式。”
我一下子脸红了,刚一见面就出糗。
“看不出来,你一直都喜爱文学,坚持了十几年也不容易啊。”
“也没有,就是最近回来了才又重新翻起杂志打发一下时间。”
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一壶茶没下去多少,夕阳的倩影却优雅地从玻璃上划过。傍晚时分莫谷沟边的风轻轻柔柔,沟底下树木葱郁,我们迈着步子,仿佛又回到了那年的青葱岁月。
小杉在学校教书已经六年有余,看着这些稚嫩的脸庞听着爽朗的读书声她的心里很是满足。
“也算是圆了你的心愿了,记得我们上学时你就想当一名人民教师。”
“是啊,月是故乡明。我在省外念的大学,你知道吗,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我就分外思念故乡。我想念家乡的味道,想念家里的亲人,想念一切我曾经拥有的。我们总是努力奔跑想去往更多的地方,吃更多美味看更好风景,却忘了自己最初的梦想。”
“你结婚了吗?”小杉问了一句。
“我,光棍一个女朋友都没有。”
“你高中时的感情那么轰轰烈烈,你们最后没走到一起?”
“那时的感情就像一场电影,一首歌曲,和一个终会醒的梦。你呢?”
“我结婚了又离了。”
小杉有些失落,她给我讲了她的经历。小杉刚到凤仪中学第二年,家里人给她介绍了一个,那男的叫田刚在县教育局上班,也算是一个系统的。婚后三年他们生了一个女儿,又过了一年田刚欠了七十万,他网上赌博小杉一直不知道。最后女儿留给了前夫小杉给了女儿三十万抚养费,从此不再来往。
说到女儿的时候,小杉眼泪不止,她轻轻地啜泣,无助与无奈霎时紧紧缠住她。我不知哪来的勇气,一把抱住她,任她靠在我的肩头。
“不好意思,在你面前出丑让你笑话了。”
“我不该提你的伤心事,日子总是要往前的,抽空了把孩子带来,我们陪她一起玩。”
“这不合适吧,我一个离异女人再带个孩子,会让人说闲话的。”
“这个世界早就丑陋不堪,那些闲话爱谁谁说去。再说我单身一个,怕啥,只是看到老同学难过我心里也不好受。”
此后无话,我们一直走到学校门口。送完小杉后,我独自走到这条街上,熟悉的一幕幕又浮现在眼前。永不停止的时间将我们推出去又拉回来,一些人过得风生水起一些人却过得贫困潦倒,一个生命的成长是多么不易却被生活轻易蹂躏的不成样子。我又想起小杉,这个我上初中时曾暗恋的女孩,这几年生活又给她多少苦难,她一个柔弱女人又流了多少眼泪。
三、
今年下半年的线路大修时间开始很晚,正好赶上西康二线开通。往年这时早已结束了,今年线路大修结束后时间已到十二月中旬,不几天就是冬至。冬至是一年当中最重要的节日之一,也是一年夜里最长的一天,这天吃罢饺子我坐在院里晒太阳。不远处的壶里新泡的茯茶恣意翻滚,右手边是一本最新的收获杂志,我看着那篇小说思绪依然沉浸在故事情节之中。电话已经响了好多遍,我的思维有些停滞。
“你能不能帮帮我?”
“你在哪里?你怎么了?”
我匆匆锁上门,边问边往出走。电话是小杉打来的,她哭的很厉害说话断断续续,我开车来到小杉公婆家。刚进门就能听到激烈的争吵声,小杉紧紧抱着女儿,小杉的婆婆坐在门口挡住去路,小杉的公公嘴里骂骂咧咧,看见我进来小杉的公公情绪更加激动。
“你就是那个野男人,要不是你教唆小杉怎么会离婚。”
我走到小杉身边问她怎么回事。
“今天我没事想看看女儿,刚到就发现她不说话也不吃饭,我摸她的额头很烫,我想带她去医院可他们就是不肯。”说完小杉又哭起来。
我抱着孩子准备往出走,小杉婆婆突然死死抓住我,小杉公公走到门口将门关上。
“你去给田刚打电话,我看住这对狗男女。”小杉公公对小杉婆婆说。
我看着小杉公公一字一句说道:“我只是小杉的老同学,可馨是小杉的女儿更是你们田家的骨肉。如果她今天有个三长两短,田刚不会原谅你们,你们也会内疚一辈子。”正当我说话时,小杉女儿可馨突然浑身抽搐。
我用力一拽,将小杉公公摔倒在地,我抱着可馨小杉打开门,我们大踏步离去。我发动车子以最快速度将可馨送到医院,医生用药后可馨体温再没上升。一切忙完后,主治医生看着我们一顿劈头盖脸的说。
你们家长怎么回事,孩子都烧这么厉害了才送医院,高烧惊厥知道吗,再晚会估计这小孩命都没了。我陪着笑脸说,给你们添麻烦了,以后我们会注意的。小杉则是不停地哭。
好不容易小杉不哭了,护士又跑来说可馨醒了,四处要妈妈,眼看小杉又要哭了我急忙拉住她。现在孩子她爸指望不上了,你要坚强我去楼下买点粥和水果,你去陪陪孩子。
可馨住院一周左右,做了全面检查后办了出院手续。看着活泼可爱的孩子,我也深受感染。我带可馨去吃德克士,又带她去游乐场玩,直到夕阳落下天空布满星星。送小杉回学校后,我开车准备回家。
“这几天多亏你的帮忙,真的很感谢。你路上注意安全,可馨的医药费我过几天给你。”看着小杉虚弱的背影,我的心猛的一疼。
今年的春节有些冷清,父母去了妹妹那里过春节,家里只剩下我一个。工区人满为患,我难得不用值班。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我竟不知如何打发这漫长的时间。
“明天你有事吗?我想请你吃饭。”
我答应后就后悔了,本以为我会和小杉两人吃饭,满心欢喜答应后才知道是到小杉父母家里吃饭。
买了礼品后我开车来到小杉父母家,小杉父母都是老师。退休后老两口在家,见我进来后两人非常热情争着抢着给我让座。小杉家的客厅很大,沙发背后两颗发财树枝叶繁茂,几处随意绽放的吊兰添了几分青翠,墙上几幅字画更加凸显诗书气息。
“听小杉说你帮了她不少,真是麻烦了。今天请你到家里来,一是对你表示感谢,二是想见见你,趁着春节一家人一起热闹一下。”
看我表情有些惊讶,小杉母亲又说你叔叔的意思是听小杉说你人很好,又和小杉是同学,所以就把你当儿子看。你也知道小杉他哥当兵这几年都没回家。我看看电视,正是春节晚会黄宏和牛莉演的小品《考验》。我再看看小杉,她也看着我脸却红红的。
年很快过完了,元宵节后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到了四月。天气渐渐燥热起来,一年里难熬的夏天近在咫尺。我突然怀念起山里的日子,想念葱郁的树木清冽的山泉香甜的野果,不知工区的师傅们还好吗。人总是不知足,我当初恨不得马上离开那个破败的地方,现在却又那么想念,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成熟。
五月中旬线路防胀已常态化,我每天不用早起直接十点上班直到下午六点。没有工区的琐事干扰我的心清净了许多,看看渐熟的麦穗那一片片金色让我十分震撼。外地西瓜已经成熟皮薄沙瓤甘甜可口,吃完冰镇西瓜一天的暑气顿时消散。
今天我难得起得早,洗漱完毕后我坐在桌旁边吃饭边看自己以前的文章。这几个月我和小杉的关系有些暧昧,每天晚上睡觉前我们都会聊一小时,互道晚安后各自安睡。我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中,整个人干啥事也是干净利落,同事看到我的异常举动后各种试探,都被我巧妙化解。
四、
“你在干嘛呢?”
看到小杉的微信我开心地回复道“吃饭还有想你”。
“能借我五万块钱吗?不要问我为什么。”
我一下子蒙了,不知道该怎么办。现代社会提钱是一件非常伤感情的事,我手里攒了有六万多,可是我和小杉的关系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一下子她要这么多我一时有些怀疑。
“我暂时没那么多,我过几天给你,可以吗?”
“没事,谢谢你对我的帮助,后面我会将你的人情还上的。”
“你的意思这段时间我一直陪你玩,我只是你的一个玩物。”
“对不起,我们不要再来往了。”
“你这个蛇蝎女人,你的眼里只有钱,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帮你。我也告诉你,我有六万多,你别指望我给你一分钱。”
“对不起。”小杉说完后就删除了我的联系方式。
我坐在桌旁愤愤不平,回想着这些天的种种事情我想开口骂人,我没想到小杉善良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肮脏的灵魂,这种人就不配结婚,我甚至希望她的孩子可馨也不要活过二十岁。可是我想到可馨那稚嫩的脸庞,后面一切恶毒的话语又通通关进我的脑海里。我有些怅然若失,我一遍遍回忆我们第一次相遇,以至于我自己都觉得这是小杉的一个玩笑她在试探我。
然而微信聊天记录早已将结果清晰无误摆在我面前,我们已经不可能了。
随后的几天我一直患得患失,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在工区也不像前段时间那么积极,对啥事也不上心,工长问我是不是有啥事要不要休息一下,我摇摇头继续日复一日漫长无聊的防胀检查。
下午工作结束后,我打了盆水好好洗漱一番。完了又将车开到水龙头边认真擦洗起来,人在伤心时候让自己忙碌着可以减轻难过,这是我从电视剧里学来的。我边洗车边想着接下来的周末该干什么,想的头都疼了也没有一个好的结果。干脆我买包烟,将车开去城外莫谷河边。
我站在河边看着平静的河水一言不发,手里的烟一根接一根,也不知道是自己抽的多还是燃烧的多。手机响了两遍了,是同一个陌生号码,我懒得去理干脆将手机扔进车里,自己去水边跑步。
夏天的夜晚来的比较迟,八点钟天空依旧明亮,也许这个时候惟一能慰藉我的只有晚上的比赛。我又买了几罐哈尔滨啤酒买了锅巴花生米,这才走向车子的方向。我刚打开车门手机又适时响起来,看着这个执着的陌生号码,我的心情坏到极点。
“找我什么事?”我冷冷地说。
“你千万不要挂电话,听我说完。我是小杉的公公,田刚将可馨卖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
田刚从教育局辞职后给家人谎称自己出去打工,原来他一直都在县城。前几天他网上赌博又输了十万,他给小杉打电话要五万块钱,并且说不给就将小杉卖掉。小杉一时手足无措又打电话给我,要借五万块钱,我没答应她直接挂断电话。田刚没有从小杉那里拿到钱就拖朋友将可馨卖了三万元。
“田刚现在人在哪?”我几乎是吼着问小杉的公公。
“那个畜生把钱带走了,可馨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打电话给小杉却发现早已打不通,这才反应过来我将小杉拉入黑名单了。将小杉移除后一会我就收到一条短信。
你看到这条信息后我已经离开人世,谢谢你这些天对我们的帮助。我是一个失败的母亲,我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女儿。你做的是对的,我一个离婚的女人不值得你这样,如果有来生我愿做牛做马报答你的恩情,只是我父母年老哥哥又在外地还望你不计前嫌有空多陪陪老人,我不胜感激。小杉绝笔。
我再次以最快速度驾车往学校赶,正好碰上小杉同事羽可。询问后才知道小杉在人民医院抢救已脱离生命危险。我又开车去人民医院,在导医台问过后知道小杉已经转到普通病房,在三楼304病房。我出去买了一些水果又买了一箱安慕希,这才急匆匆往三楼去。
我站在门口向里面望去,小杉脸色煞白侧躺在床上,脸朝向墙壁的一面。小杉母亲不停地抹眼泪,小杉父亲点燃一根烟抽了一口呛得直咳嗽。我推门进去,小杉看见我后又哇的一声哭了,我将东西搁在床边地上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突然我想到文友里有一位正好在县公安局,我急忙出去找人要到他的联系方式。
“你好,我是绿羽,和你是同一个文学社的,久仰大名。”
“你好,经常在‘紫沙文苑’看到你的文章,只是无缘相见。”
“我找老兄想打听一件事,不知你们有没有接到一个小孩的案子,她叫可馨被父亲买了……”
“我知道她,可馨现在在公安局,正准备通知家长接呢。卖家害怕了,将孩子买了后夫妻两就来到公安局自首,我们正准备让检察院提起诉讼。”
“非常感谢,你的信息对我非常重要,改天我一定请你吃饭。”
“举手之劳而已,你认识可馨家人麻烦告知一声,我们就不再打电话了。”
“好好,一定通知到。”我三步并作两步,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小杉。
“那我们现在就去接可馨。”小杉从床上爬起来,转身就要走。我一把摁住,“现在可馨在公安局好好的,倒是你身体这么弱,不吃点东西怎么抱孩子。”
小杉父母也是一阵劝说,小杉胡乱吃了一些食物,就拽着我要去接可馨。我小杉还有她父母一行四人往县公安局去,一切手续办完后我们将可馨接走。可馨小杉娘俩见面又是一顿痛哭,此处略去不表。
我们来到小杉父母家,小杉父母又是递烟又是倒茶,我点燃烟猛砸了一口呛得眼泪直流。小杉上前来直接从我嘴里将烟夺走,小杉母亲看到这一幕会心一笑。我倒有些不好意思,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吃饭时,小杉自己倒了一杯酒,端着向我走来。
“我不知该怎么感谢才能表达我的心情,你帮了我们家一个大忙,往后你若有难处我一定拼了命的帮你。一切都在酒里。”说着就要一饮而尽,我急忙夺下来,两杯并做一杯一口干了。
“你还没好利索喝什么喝。”这次轮到小杉脸红。
这个,你们俩聊我和小杉她妈带可馨出去逛逛。说完,三个人出门而去。
“那个,上次的事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气好吗?”
“想到我自己那些恶毒的话语,我扇了自己一巴掌。应该是我说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不然也不会出这事。”
“这事不怪你,田刚那个禽兽为了钱亲生骨肉都不要了。我真怕他后面又会做出什么事,我不忍心小杉和他生活。”
“这样吧,我们上法院起诉要回可馨的抚养权。”
第二天我和小杉去了田刚家,田刚父母看见我俩先是一愣然后站在一边。
“我们今天来是想要回可馨的抚养权。”我平静地说完这一句。
田刚父母自知理亏也没说什么,就在我们要走时田刚母亲失声说道“我和田刚他爸年龄大了,管不了田刚了,可馨跟着她妈妈我们也放心。只是不要改了可馨的姓,她好歹也是我们田家的独苗。”田刚父母双双哭成泪人。
“您放心,您和我爸照顾好自己,有时间多来看看可馨。”说完后我们离开田家,刚回到小杉父母家,公安局打来电话说田刚抓住了。
我和小杉又马不停蹄去了县公安局,田刚看到小杉后非常开心,他对小杉说:“给我十万块钱,这次我一定把以前输得赢回来。”看着被赌博迷了心智的田刚我又气又恨,我们办理完所有手续后匆匆离开。
田刚因拐卖亲生女儿被判处有期徒刑五年,罚款五千。买可馨的因及时自首又积极配合将田刚抓捕免于起诉,罚款三千。
生活又恢复了平静,我上班之余陪伴小杉母子,俨然幸福的三口之家。直到有一天,父亲叫住我。
“什么时候事情办了吧。”他黑着脸对我说。
“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挺不容易的,你们既然能到一起就抓紧时间把婚事办了,省的别人说闲话。”
“你们不介意她离过婚又带个孩子?”
“你三婶她家倒是自由恋爱,这才过了几年就离了。”
“两个人最要紧的是关心彼此想着彼此,其它的都不重要。”母亲补充说道。
“其实我俩早领证了,这不怕二老生气,才一直保密嘛。”
“你小子跟你老子一个德行。”说完母亲满脸灿笑,做饭去了。
第二年的春天,桃花盛开。我和小杉经历了我们一生中最重要的的日子。大红门上贴着红对联,两侧红红的囍字相互映衬。上联:花开时节适逢淑女进新门,下联:春风拂面正合新人成佳偶,横批:之子于归。
婚礼仪式上,司仪问我“新郎官,你有什么要对新娘说吗?”
“小杉,我从初中就喜欢你,我以为我的爱会是三心两意。从初中到高中到大学,我的生命里人来人往,那些路人甲都成了最终过客。岁月蹉跎,我只愿余生与你相拥,风花雪月,陪你一同走过。你受了很多苦,今后我会让你不再流泪。我想对可馨说,我永远是她的叔叔我也会努力成为最爱她的人。”
小杉哭了,哭的稀里哗啦。小杉笑了,笑得那么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