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候

张三板着脸，一手举着点滴瓶一手开了门，在靠近门口的病床前站定，挂吊瓶的工夫，用0.1秒的时间拿余光扫了眼屋里的四个人。唿地一下展开被子，撂倒在床上，闭了眼睛。

那四个人正火盆似地聊着天，张三的突然进入，又让李四有了新话题，他一打哈哈：我们能凑一桌打保皇啦！王五、赵六、周七哈哈哈笑起来，前仰后合的，很夸张。

然而张三却像一块冰，躺那里一动不动，拉着个长脸，好像整个世界只有他自己一样。

这块冰冷不丁地扔进来，旮旮旯旯顿时冷了下来。住张三邻床的老女人周七给他们几个使眼色，摆摆手。李四、王五、赵六悄没声地点点头。他们立即明白，这个张三不合群。

这个病房住的都是没有大病但需要住院治疗的。李四来得最早，后来，周七、赵六、王五分别住进来。每个人到来，都与大家打招呼，先住进来的也热情相迎。甚至赵六来时，李四说：我们三个可以斗地主了。鉴于这个“优良传统”，王五进来时，周七一撂平板，笑起来：现在凑齐一桌了，我再不用这个打麻将了，别扭死了。说归说，但大家并没有打麻将，只是开个玩笑，轻松下氛围，陌生的人自然就熟起来，屋里顿时就融洽了许多。

但是张三一来，就不一样了，病房里和谐的氛围立即变得僵硬起来。张三躺那儿，跟死人样，大家自然就不再开玩笑，甚至不敢开玩笑。即使说，也是低声细语，生怕打扰了这个“包公脸”。

病房里的氛围几乎降到了冰点。李四沉迷在游戏里，王五一个人看手机，赵六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觉得没意思，就埋头睡大觉了，老女人周七也没趣，默默地去阳台看景。好像他们谁都不认识谁了。

然而这还不是最严重的，严重的是当天夜里，周七的平板电脑居然不见了。

半夜里，本来整个楼死沉的静。可老女人周七一声惊叫，我的平板呐？！声音好像都在整个楼道里回荡。李四和王五打癔症似的，唿地一下从床上弹起来，迷迷糊糊地问：咋啦！

周七满床翻腾着，边翻边说：谁见我的平板啦！谁见啦！

李四这才抬起头，突然有了重大发现，指着病房门说：看！快看！门是开着的！大家这才注意到病房门半掩着，却见门外一个影子在晃动。大家屏住呼吸，死盯着病房门。

门推开了，赵六走进来，见他们三个呆愣着，问：都大眼瞪小眼的，干啥呢？

周七一屁股坐到床上，说：我的平板明明放在枕头底下了，睡了一觉就不见了！

啊！赵六叫起来，他瞥了眼李四、王五，又忙去摸张三的床，说：床是凉的。看来走好大一会儿了！

周七瞪大了眼，倒吸了口凉气，这才恍然大悟。她贼似地瞟了眼门外，拿手指头点着张三的床，压低了声音：真是知面不知心啊！

赵六抽开周七的床头柜，停顿了下，边找边狠狠地戳了一指头张三的床：刚来时，我就看他不着调，你看他那滴溜溜的小眼，跟贼似的。最近我可听说好几个病房都让人偷了，真事儿！然后指着李四和王五，今晚都别睡了，防着点！

李四说：非抓他个现形不可！

王五这才慢悠悠地说：擒贼擒王，捉贼捉赃。捉到赃才算是他。再着，谁能一准说就是他啊！

李四眼一瞪：他偷东西还等着你捉赃？！咱这屋里就他来最晚了。

王五一句话提醒了周七，她看着那几个，心里却嘀咕起来：你们谁都说不定！她盯着李四，也不说话。李四紧张起来：周姨，看我干嘛！

赵六说：怎么？不许看啊？这么说吧，现在咱们屋里每个人都值得怀疑，包括我。

周七说：我可什么都没说。

李四说：你什么都没说，可比说什么都厉害。反正不是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赵六说：谁还信那一套，我也会诅咒！

李四来气了，不信拉倒。说完，倒到床上，被子扯过了头，一下子盖上了。

王五嘿嘿笑着，我也睡去。一倒头，转过身又睡了。

王五对这事不冷不热，倒下就睡，李四却觉得奇怪，他翻开被子又坐起来，暗地里给赵六、周七递个眼色，指指王五。赵六对李四竖起大拇指。周七点点头，表示明白，心里却想：你两个也脱不了干系。

张三还是没有回来。大家都不敢再睡，眼皮打架越来越厉害，巴得不扯上梁子上拽着。刚要迷糊的时候，王五突然爬起来，下了床，李四、赵六、周七三个一轱辘坐起来，盯着王五。王五眯着眼，挠着痒朝外走，边走边说：尿尿。

直到王五回到病床上倒下，这三个才躺下，眼珠子却溜滑。睡不着就竖耳朵听着病房里的动静。

可除了外面路上偶尔过一辆车，整个夜，静得能听见楼道里那个病友的呼噜声。

张三一直没回来。慢慢地，那几个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咣当”一声，大家一下子从睡梦里惊醒，坐起来四下里瞅。却见张三把赵六压在地上，反别着他的胳膊，赵六的脸被张三用膝盖顶住，贴在地上，都变了形，却还死命地反抗着。旁边地上躺着一个平板电脑。李四、周七咋呼起来：怎么啦！挣什么命哒？

张三没理他俩，而是变魔术似的，从手里甩出一副手铐，都没看清楚，就拷到了赵六的双手上。

赵六挣扎着：干啥！干啥！张三质地有声：警察！接着从门外窜进来两个人，跳过去一下子摁住赵六。

周七瞪大了眼看着张三，这是咋回事？

王五伸了伸懒腰，不是说了嘛，他是警察。

张三笑了起来，给周七说：上午打完针，到局里做个笔录吧！

李四恍然大悟，说：警察同志终于笑了。

你是怎么知道是他偷了我的平板？周七还是没明白。

张三走到赵六的床头柜前，拉开抽屉，带上一次性手套，边检查边说：就刚才，我们抓的现形，跟踪好几天了。你的平板没丢，只是搁忘了地方，赵六帮你找时发现在抽屉里，起了歹念，就在刚才实施盗窃。我们一直监控着呢！

说着，张三从柜子里提出一个袋子，捏着袋子底往床上一倒，“哗啦”，五、六个手机像小鱼一样，蹦到在床上。看，这些手机。

啊！大家惊讶起来，又都转头看赵六。赵六顿时像霜打的蔫茄子样，软成一堆稀泥。

天亮了，阳光洒了进来，大家继续治疗着。病房热闹如昨天，他们议论着张三便衣破案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