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如云诗歌十二首

清心如云诗歌十二首

清心如云

风过大地

其实，十月的风大或风小

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它正用力穿过体内和树林

及无数落叶上的残洞

吹冷泥土，时间由此变得坚硬

枝头上光秃秃的

只有一只鸟，与大风抗衡

我站在这摇晃的秋天

裹紧衣衫，听牙齿咬住风口的声音

梦境

心里突然听到声音被折断

许多风忽东忽西

只能随着它的牵引到达另外的属地

走过去，就不能回头了

前方明灭交错

有时候，来不及看清多性的自己

也看不清别人，湖水里

月光下投下的倒影

在占卜前世的镜子面前，它们

和我一样充满了矛盾

当务之急，必需要喊醒自己

这人间多岐的路口

从现实到梦境，我们仍有穿不透的迷障

芒种

在阳光下，每天低下头来

与土地对话，从南吹过的风忙着唤醒

像我一样慵懒的人

插秧，种大豆和救命草药

母亲不停地忙碌着

我站在故乡望不到边的土地上

翻开夏天。种子迫不及待

从我手中滑落

有时会撞上石头，有时也会撞到虫子

至于结果，从来不敢去想

相信耕耘和收获

是成正比，由此而安慰了我大半生

石狮子

它龇牙咧嘴的样子

很有震慑力

难怪庙堂里那么清净，每次去朝拜

都会产生敬畏之心

那日，它从锋利的刻刀里

脱掉粗劣的皮层，怒吼于天下

脾气大得吓人

多年后，它在风雨和雷电中

慢慢被磨平棱角

有人试着靠近，不管是善的或恶的

它只是安静望着远方

望着人性背面，隐藏最深的部分

不曾远行

冷峻面孔藏有慈悲的影子

被时间推远的天空

大片白云，正在阳光下犁翻着土地

寻觅深植的莲籽与体温

我们坐在记忆中沉默

石头不言不语

任由一朵花蔓延后独自凋零

久违的木门仍有风经过及一匹红马

驮着醒来的故事颠簸

内心的景象不曾远行

你安住黑夜的眼睛，再次打开

明月下的长廊，从画面

绕过白纸的厚度

在春天，以另一种方式传送着妙香

原罪

它在体内形成巨大能量，一点点地

吞噬心光，目之所及

本能地逃避，依旧如影随形

索性坐在月光里，透过安静

寻找着另一种安静

从果返观因，剔除多余枝叶后逼出

某年某月的真相

花谢叶落，只剩下干净的佛号

仍跪下来忏悔，点燃香烛

阳光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从远方赶来

穿过人间厚重的雾霾

理由多么虚浮，我却在等待

一场大风雨

从内心的天空降临

洗净尘劳，和隐设在黑暗的原罪

天空饮下乌云的黑

眼神里积压太多的水分，被举过头顶

你坐在干净的院子里

静下来写诗，读书，听鸟雀鸣叫

周围的天空暗淡下来，大地上

更多的制造者

从欲念里拔出另一种苦难

街上车如游鱼，陆地与大海互换着角色

时间正长满石头，水草与冰凌

阳光似乎很远又很近

那些云是白的，然后才是黑色

其次是其它的颜色——

天空装下善恶，也装下万物的悲喜

只是你，站在内心的高处

目睹与自己有关，在人间虚化的一朵背影

天使

还有余温的事物，留在初冬

大片麦青倒下去了

这人间不平事，被雪覆盖或平复旧伤

体内的湖水已安静下来

身后多少深浅的足迹，还在重叠

你必须穿过草原的最高峰

触摸微凉的黄昏

才能看到春天，再次醒来的使者

正怀揣经卷，在内心的庙宇

燃起香火，修复着俗世中断裂的翅膀

阳光小院

需要念及的事物很多

早些年，梧桐树开满了花和大片的叶子

听说能引来凤凰，这也是她

没有让眼睛干枯的理由

凤凰没来，却有燕子，经常来了又去

除了人烟罕迹，荒芜

老人并不孤独，而到寒季，皱纹一年年加深

干裂皮肤藏不住太多鸟鸣

万物沉寂下来，只有阳光没有舍弃她

在更深时间的低处，寻找小院

依然能存活下来的生命

并暖暖地，照着她瘦弱的身子

和干净院子里，飘落在风中的几根白发

影子的长度

早已习惯，坐在旧房子门前

有阳光的清晨，和午后

她会静静地发呆，与影子保持着距离

直至日落西山，晚风轻轻吹送

被暮色压低的几缕炊烟

然后等待羊群，和放牧的孩子归来

唱着山歌，从狭窄胡同穿过

有时会带来青菜和野味

她微笑，手舞足蹈，像个孩子

但大部分的时间，她会陷入长久地沉默

双目深邃，或者微闭

只有无声的黑暗，在煤油灯下

所形成的巨大身影里

无限延伸，铺设着无法言说的悲喜

静止的事物

说到年轻时的故事，她眼前一亮

所有黑色物体死灰复燃

完全能听懂，并顺着话语起伏

感受老屋里的生命跟着时间晃动起来

只不过是，瞬间即逝

继而会被急促的时针代替脚步声

淹没她悬挂的念头

如这死寂的安静，才是事物最真实的面目

居住将近七十年的破旧房屋

仅比她小几岁，说了大半生的悄悄话

都塞满房顶的小仓库

成了摆设，它们和老屋同呼吸

就像一块块石头，却从来不说是道非

时间归处

坐下来，以拐棍支撑日子的重量

时间会慢慢消磨掉

那些关于心头积攒下来的爱恨

而今，枝头的花又开在第八十五个春天

分明是三月暖阳，却看到

一场白雪下在头顶，并从纷乱日子

顺着冷风延伸，吹远

有一些停留在院子的水井边缘

被几只蚂蚁踩在脚下，还有另一部分

飞出院子低矮的篱笆墙

就像当初组合的梦境，和现实

经历了那么多风雨以后

在阳光下，依然能接纳生活的电闪雷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