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土的温度
不事张扬的个性在十月天空中摇曳
秋天的光阴里已无法挽留
离开是注定的事
需要清点的记忆很多,包括对云的依赖
你站在高处的目光,会更加遥远
习惯人间的聚散无常
生长的因子,竟是如此简单,情人眼泪
滋润着枝条正日益粗壮
却经不起苦涩味道熏染的枝头
只眺望土地上隆起的高山
与海水,而世间哪里才是安全的岛屿
梦里木船停在温床不愿醒来
大地上,我们都是善良的子民
从初心开始
穿越林立的岁月,守着泥土的温度
守着每一次靠近春天的理由
沙漠里的女人和马
风沙随时穿透衣袍,在昏暗天地间
她紧紧抓住红马的缰绳
仿佛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孱弱的呼吸,行脚凌乱又举步维艰
远处的方向依然模糊
这浩如烟海,催向死亡的沙漠
和寸草不生的无边寂寞
她要去哪里呢?只有马的嘶鸣回声嘹亮
在这不相信女人眼泪的荒原
已喂不饱干裂的心地
她并不恨抛弃她的人,与无情尘事
她的隐忍和柔情
只待坚硬沙砾,打碎最后的屏障
路过
喜鹊在窗外不停地喊着梦里的人
在这之前的黎明
时间会比脚步更快,抵达季节归属地
从一座山
穿过另一座山,或无边的水域
路过的事物开始安静下来
在清晨,母亲打扫院子的积雪,和父亲
收拾着凌乱的思绪
只有我驻足在昨天夜里茫然四顾
现实太硬太冷,骨头藏起春天的花朵
被风刀霜剑,逼回大地的子宫
执念被一次次掏空,或拆解
最后只剩赤裸的灵魂,转身向西,一路上
抱紧佛号,和天亮后醒来的自己
城堡里的秘密
被风尘掩饰,只为保持秘境的长度
脚下是坚硬的板块
再往上是树木楼阁,和烟云
站立的姿势,高过天堂
有时低于尘土,撕开华丽外衣的包裹
袒露心声,与过失
在体内再次穿过十月的河水
以为这样,就能避开诸神的眼睛
那些形迹可疑的影子
却从未停止追逐,在远离城堡的路上
一匹马醉在红尘里
我行囊的文字撒满了整个秋天
试图将秘密,种在乡下
生长出十年前
不为人知的故事,在记忆里延续
诗人与粉黛
埋藏千年的灵光被虚设的影子开启
像一把生锈的锁
回眸一笑,诗意如行云流水
逐渐剥开皮层,内核还是前世的骨头
生硬,坚毅而清瘦的灵魂
支撑文字气节,赋予万物新的生命
生长在,春天的枝头上
你绽开笑颜,提笔研磨时光
在花前月下讨论诗情,也叙古老旧事
所有故事只能刻在纸上
黑的,白的,爱恨历历分明
纵经岁月劫数,时空变幻
却依然能辨认出你,隐藏诗词间的名字
中秋夜
黑夜隐退,举杯时会想起一些人
也会忘记一些事
除了月亮,和浓郁花朵是主角
我们只顾饮酒,吃月饼
看云朵避开一些观望的人群
月光落在杯里,也会落到村边小河里
所不同的是,它会随流水
破碎成影,被鱼儿吞噬,或带走
那些游离人间的磷火
这些虚幻的事物,就像我当年
迷失在轮回的世界里,对假象信以为真
石榴红了
它们倒悬的姿势正在日益加重
脸色变红之后
时光会爆裂,会分娩出无数成熟的精灵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老屋
和门前的奶奶
其次是河流,山坡和树木花草
那些涉世未深的眼神充满阳光与好奇
城市或乡村,善与恶
在它们眼里是没有分别的风景
土地上,提篮里,或果盘里嬉戏
无拘无束,片刻承欢的生活
多像奶奶沧桑的脸,皱褶里还藏着眷恋
在秋天,石榴红遍山野了
它们只在一场雨中
才会掉下来,砸疼坟茔深处的疤痕
月影西移
在黑夜,它用力穿过厚重的云层
与秋季枝头上的
几枚叶片,最后才落到窗口
抬头看天也看月亮,尽管遥不可及
却依然相信自己是幸运的
故乡又在目光重现,那些庄稼
山村,牛棚,还有父亲
打理一亩三分地,和母亲挑水的影子
——多么温暖的画面啊
我跟随一片月光的脚步继续西移
鸡叫三遍的时候还未入睡
被记忆打开的夜,只想安静地
与上天聊聊,然后
再问一问那年,关于你
在异乡受伤的去向,和重生的归途
趁着阳光还没走远
要做的事很多,比如把黑暗打包
运到黎明前虹化
比如将一生际遇的真伪分拣
和收藏,听取袖珍里
传递佛号,以美妙的甚至粗劣的音声
敲醒那些似睡非睡的人
在深秋里,与自己结伴同行
再也不要摸索前进了
指尖总是太软,被时间一次次灼伤后
还是选择了原谅,选择
每晚以血为笔去忏悔抄写经卷
打磨着锈迹的本性
默念有阳光的日子,也默念远方
以大片云朵托举着苦乐
在你曾温暖过的心地上生长
除草,或种植平安树
风吹过秋天,也会吹亮金黄的枝头
郊外书屋
简陋草房,离喧阗闹市有一段距离
隔着山水和良田
你在西行梵道上种植着书声
累了就打坐,困了就睡
饿了以野菜充饥。朴素衣装裹着执念
在清凉的精神屋顶铸造天宫
这一路荆棘丛生,有时会遇到
豺狼,和刀光剑影
有时会遇到雨后彩虹,或者春景
而所有荣辱苦乐,都抵不过
一本书的重量
我们顾自在山野上陶醉
在草根深处浇水。施肥。冷风吹走头顶的
落叶,也会吹走内心的尘土
2018.10.17于日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