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相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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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乡人
从阳光里穿越另一片阳光的人
赶着车子一路向南
脚下变得谨小慎微，提起比包裹里
还重的信念，行走外乡
从方言，服饰，车牌号与眼神
都逃不过菜谱暗藏的刀痕
这夜晚灯火多么明亮，广场舞独自陶醉
没有人在意漫不经心的影子
世界总是过于繁忙，扫过的二维码
暂时能缓解陌生的表情
只待靠近普陀山，靠近清净的
庙宇，才会还原我们，回到故乡的身份
梦里梦外
声音从窗外进入一场梦里，辨不清
是渔船或陆地上的人
他们喊醒黑夜中悬挂枝头的灯笼
又在黎明时分，渐渐隐退
晨雾还是那么大，对面的普陀山
若隐若现，远处与近处
我们寻觅着可以抵达的圣境与水岸
该起床的时候，梦也会醒来
现实的路依旧那么远
每一步，都需要稳妥地迈过去
需要小心应变，包括说多余的话
如同沉潜水底的鱼儿
从醒来路上，突然走在游网或刀尖之上
渡口
四面八方赶来朝拜的人，聚集在码头
海面上雾霾还在加重
有人站着或坐着，合掌与祈祷
广播不停地重复停航信息
从天空压向虔诚的内心
越来越凉，菩萨是在考验人的真诚么
一部分人陆续散去
等待中煎熬时间的水分露出最后阳光
那些山野，与荒凉的事物
总会在安静的心灵开出四月花朵
而这一切起伏的妄念
在沈家门的渡口，菩萨早已悉知并洞见
彼岸
比潮水更汹涌的人群，被推向渡船
迈出的脚步如破茧成蝶
海面那么宽广，雾的尽头是彼岸
花开的时候，细雨会打湿头顶
更多人念诵咒语前行
那些退去的时光开始变软
开始流淌出悲心，和巨大顽石之上
刻下爱恨，已渐次释然
远方是荒山与水塘，由香火指引
寺门大开，圣殿座下
藏不住的心事被钟声击碎
花瓣会落在地上，越来越清净
我却只有虔诚跪下去
才能伏住春天，和内心再次萌生的尘念
远山
目光越不过崇山峻岭，在一场大雾中
隐身，丛林深处的鸟鸣
从远山上传来，这些细小生灵
靠近视线的距离，会比一座山更高
收紧黑夜堆叠的事物，零散打包
在嬗变的清晨起身
把内心重新罗列，依次排出它的位置
那些楼亭，桥梁，和渡船
能否承载起行者的脚步，与无尽的执念
而上山的人，必须要学会分身术
有菩萨的定慧，听过客香火里
不断燃起福愿，与人间，繁若星辰的诉说
吉祥钟
它们悬挂的姿势并非是用来敲打
才能警醒世间名利客
在夜晚，每口钟都是一盏灯
所有的善众，都被照得体内透明
时间那么安静
只能闻到远处的涛声与风声
送来莲开的清香，在灯光下大口呼吸
顿悟着佛法与修行，谈论生死
驱赶进入内心的黑暗
那些纹理，千年后也会变得模糊
而我们走过的足迹，在岛屿
会长出来世光亮，弹响钟声不灭的回音
观音古洞
所有世俗的妄想都被沉入大地
踩着欲望的脚步变轻
在古洞跪拜的人，合掌祈祷
石壁触摸指尖，重叠游子的痕迹
仰首对视的目光
有清泪打湿灵魂停驻的三月
让菩提树再次拔节，在四月之巅
透过天空的镜子找到初心
佛光普照，利顿全收
我就是曾经在此地丢失菩提的那个人
又找到回家的洞口，从香火里
印证化为灰烬的影子
与木鱼敲打之后，吐出自己前生的舍利
佛界
在洛迦山上，与那么多人擦肩而过
香火一次次举过头顶
密集的游客无须分出富贵贫贱
仰望的视线高过一朵白云
更高的佛界无限深广
极乐鸟会衔着我们前世的名字
从天空落下来，再飞上去
大朵莲花盛开，然后绕塔三匝
有人跟着念佛，顶礼
或持诵六字真言，匍匐的身体一次次
贴近土地的温暖
洛迦慈航
必须有足够的耐心，才能登上法船
一些人被另一些人推行
脚下有黄金，也有莲花盛开
前面与后面，一望无际
除了洛迦山不动声色，再也找不到
彼此相同的面孔，熟悉着
或陌生，只有那些台阶上挑石板的人是神
层层铺设，一条条通天梵道上
默然承载着脚步的重量
像那些渡船往返娑婆与净土的接引
让水域和山林，深藏起悲悯
与无处不在的菩萨，解脱门前正为我授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