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马山与天马

岳麓山与湘江之间，隔着一座小山丘，人称天马山。天下不乏文人墨客、才子大家来往于此，却少有攀登，更鲜有文记之，属实怪又不怪。向来珠玉在前，瓦石难当，更何况琳琅遍地的麓山宝地，如古寺古刹、赏枫胜地、千年学府、一流大学、革命旧址、江中名洲等，哪一个不是响当当的存在呢。天马山挤身珠玉堆里，委实是个不起眼的小弟。

如果说岳麓山书香气氤氲，天马山则是烟火气蒸腾。一个是读书求学的好所在，一个是生活向上的好地方；一个让人满腹经纶、浪漫诗意，一个让人情怀温暖、脚落实地。然世上之物，高大尚者终归是少数，接地气的倒是数不胜数，芸芸众生慕名而往、拜求一见、不见有悔的大多是前者，后者就自然归入平凡中的去与不去“无所谓了”吧。

估计很少有人会像我一样倚着湘江边，望着这个实属不高的小山丘，去臆想它的名字由来。天马山为什么叫天马山呢？因孤漏寡闻，只得求助万能百度，虽相关信息极少，但却解惑了：它的起名确实与马有关，因其山形如同一匹起跃的骏马而得名。

古时候，天马山是古人登岳麓山必经之地。想必慕岳麓山之名远道而来的人，拘于当时无先进的交通工具，即使有车马随从，也是耗时多日，才一路颠簸到天马山，应筋疲力尽了吧，若再攀至岳麓之巅，怕是“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具备了吧，遂歇脚天马山，养精蓄锐，甚至幻想着此处形似骏马的山丘变成天马一跃而起，不费吹灰之力，光速到达岳麓山最高峰。天马就是登峰造极的神器。

可这个天马到底是什么样的形态呢？头尾又各朝什么方向？好奇心害死猫，笨人用笨法，遂徒步绕着它的东南两面，边行边看，竟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窃以为，天马山更像是岳麓山向西而坐参禅悟道的蒲团，静坐于此，入定无邪；又像是学子们学成离去乘坐的一叶扁舟，始于湘江，奔赴山海。

远途而来的客，若是傍晚时分才到达天马山，多数会待第二日再去攀登岳麓山了。或打尖住店，或露宿天幕，或枫桥夜泊，这里应该发生了许多趣闻佚事吧。不知还流传了多少下来，又有几个嗲嗲还记得讲给子孙听，或者说又有几个子孙愿意听嗲嗲讲故事，终归还是埋没在歌咏岳麓的诗山词海里了。

身边玻璃栈道外的湘江枫杨正值花期，串串枫花在风中摇曳舞动，宛似见到了故乡的五月槐。不禁想起小时候槐树下纳凉的画面，一群白发苍苍的老头儿围坐在一起，高声讲着上一辈上上辈甚至上上上辈的事儿，讲着这个村那家店的由来，有不确定处会由年纪最长通常也是最睿智的的老人家来一锤定音。小一辈们则在人群中钻来钻去，捉捉迷藏，丢丢手绢，即使没有围坐在老一辈旁认真听，故事却也记得门儿清。

谁人误认故乡槐，却嗅不着五月香；

又作竹架豇豆花，也见不着蝶上斑。

似是而非是不是，清官难断家务事；

天马蹄响越千年，枫花挥手别过往。

湘水流千里，甚至更远，目睹了多少迎来送往，又酿出了多少飞雨飘雪；两山秀千年，甚至更久，见过了多少悲欢离合，又幻出了多少松涛岚烟。我站在天马山与湘江之间，似乎也穿梭了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