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阳
网站用户
自懂事起就记得老家村子北面小河上有个渡槽。小时候常常沿着小河割猪草，或是放牛，最后总要到渡槽那儿，其实就是小伙伴们练练胆——看谁有种敢从渡槽上走过去！
这渡槽也不知道建于何时，约摸一米宽，横跨在大约七八米宽的小河上。窄窄的水渠顺宗（宗营）柏（柏乡街）路自北朝南而来，到了小河这儿就由渡槽引流南去，主要是灌溉村上的临庄田。
小河自西向东缓缓流淌，夏秋两季河水平岸。因渡槽横跨在小河上，须仰视才可看见它的全身。所以，小伙伴们每每到了渡槽这儿就不免感到心虚，但骨子里的野性促使他们非得挑战一下自己，于是就打赌——看谁有种敢从渡槽上走过去。胆大的不服输，走上渡槽，手脚并用，很小心地一寸一寸向前挪动……
终于爬到了渡槽对面，得胜者高兴得又喊又跳，撒着欢猴似的。看热闹的扯着嗓子喝彩，手掌都拍麻了。输了的像泄了气的皮球，愿赌服输，把自己筐里的猪草给对方，或是很不情愿地让出自己放牧的大水牛，让赢了的骑上牛背。
尽管欢笑声久久不息，但最终还是被哗哗的河水声淹没了……
渡槽的两端各有一棵大树，参天茂盛，也各有一块青石板。南来北往的赶路人走到这儿总爱坐在青石板上歇歇脚，于是，这渡槽就成了歇脚点。晴日里的渡槽宛如一幅淡远古朴的乡野水墨画——北山隐约的折线、梁山肃立的苍黛阔远了它的维度；西面悠悠的褒水、下面欢快的小河给它增添了乐感；蓝天白云、水清草美、醇厚民俗使它饱含质感。多么自然隽美的水墨画呀！
渡槽就这样静静地横跨在小河上，他欣赏着小河的秀美和蜿蜒的内涵，欣赏着小河的丰盈和敦厚的付出，更欣赏着小河的平缓和一往无前的水程。渡槽与小河是默契的忘年交，尽管他们流向不同，但都有着上善若水的厚德，尽管他们有浅水和深流之别，但都愿意聆听彼此的心声，简单直率和深沉内涵在这里默契相融。在天地之间和晨昏子夜，他们更多的甘守寂寞，且把这种寂寞享受到了极致。他们又都是最高明的话语者，仅用水声和浪花就能完全表达自己对自然之理和大千世界的独特感悟。
于是，说到渡槽就不得不说说小河。
小河应该是分支于褒惠渠。褒惠渠是褒河引水工程之一，是民国年间水利专家李仪祉倡导修筑的汉中“三惠”水利工程之一。渠首位于汉台区河东店北1公里褒河谷口处，渠尾入城固境内，全长32.3千米，1937年开始建设，到1949年工程基本结束。后更名为石门水库南干渠。
初春的小河慢慢从春雪里醒来，清淡秀美，很自然地显露出乡村的宁静和空灵。她温情地托着两岸的干净和纯白优雅地蜿蜒而去，以清新而舒缓的水声轻轻震撼着雪野，但得流水声，激越三千界。在这种清音里，那些缥缈的薄雾也都怯怯地远远退去了。河岸上高大乔木的枯枝托着溶溶积雪，低矮的灌木丛则是怀抱着莹莹雪球。河岸上看不出“草色遥看近却无”的景致，因为那隐隐约约的“绿”几乎全被积雪覆盖了。
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晴日里，河面浮光闪烁，水鸟栖息，蓝天倒影。腊梅朵朵卧雪，两情依依，暗香飘逸。垂柳银条轻拂，雪末飞散，映日生辉。梧桐枯枝揽雪，旁逸斜出，殷勤献瑞。小草则在雪末里探出头来，如饥似渴，生力无限。农者三三两两，忙于春耕，人勤春早。春雪里的小河浑如一幅清新潮湿而又生机无限的水粉画，空濛的天宇是涵虚而绝美的留白。
距渡槽约四五百米处的下游有一座木桥。说是木桥，其实就是几块木板拼起来搭在小河上，方便人们过往。
盛夏，木桥这儿是乡下最欢快的地方。两岸绿树成荫，河水平岸缓慢。男人们都来河里洗澡，小伙子和孩子们尽情地在清澈的河水里撒欢，喧闹着，惊叫着……
木桥再往下游不到百米就是村上的水磨坊。由于河口在这儿变窄，水流就变得湍急了。清澈而湍急的河水猛烈地冲击着河上大大的木轮，旋转着的木轮水花四溅，隆隆作响。流水声和木轮隆隆的响声淹没了水磨坊里人们加工时嘈杂的声音。蓝天下，一湾小河碧波、一架木轮旋转、一座磨坊独立不是画胜似画，不是诗美如诗。
人在小河边也有发生险情的事。有一次，一个不满六岁的小女孩不小心掉进了小河，在湍急的河水里她拼命挣扎，眼看就要被冲到水磨坊了。如果撞上旋转着的木轮那可就小命不保了。说时迟，那时快，忽见一个中年男人纵身跳进河里，一把扯住小女孩把她救上岸，真悬呐！小女孩的爸妈千恩万谢。后来，按当地习俗，小女孩就拜这个中年男子为“干爹”了。
冬天的小河近乎干涸，这时候大人和孩子们常来小河摸鱼抓虾。浅水湾里鲶鱼居多，如果运气好，就能在石缝里抓到几条一尺多长的鲶鱼。河底的蚌壳也很多，有大人们手掌般大小。小伙伴们随处就能捡到好多。那时没人敢吃，并不知道蚌壳的肉有多鲜美，只是撬开壳，剔了肉，把壳晾干了当玩具。
水磨坊岸上靠南就是远近闻名的五皇庙。五皇庙坐北朝南，正殿6间，东西厢房各8间，两进的院子，前院几棵古柏郁郁森森，桶口般粗细。五皇庙主持原有3个弟子，主持圆寂后，3个弟子就都陆续还俗了。在时代的变迁里五皇庙被拆除了，后来被开垦为水浇田。
时过境迁，几十年过去了，小河不复存在了，只是在小河的边上修筑了排洪渠。
渡槽依旧，尽管荒凉着，但也还是默默注视着小河曾经蜿蜒的流向。
2022年2月14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