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束光

记得懂事起，偶有一次抬头仰望从瓦缝里照进屋子里的一束阳光，尽管眼睛被刺得不舒服，但在昏暗的屋子里却觉得暖暖的，瞬间心头似乎有好奇和盼望冒上来。于是转过头从侧面细看这束光柱，感觉光柱里正有无数尘埃的粒子在飘飘荡荡，伸手去捧住光束，感觉手心里暖暖的。

后来，上了小学。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冬天为了防止风从窗户灌进来（教室的每个窗户都没有安装玻璃，只有个“空架子”），我们纷纷从家里拿来黑黢黢的塑料纸钉在窗户上，老师见了也似乎并不阻止。教室里没有日光灯，顶多就是前后各吊一个白炽灯泡。所以，冬天的早晨一大早了教室里还是昏昏暗暗的。胡基砌起来放上水泥板就是课桌了，凳子也极其简单。坐在这样的教室里上课，不知不觉看见很多束明亮的光柱照进教室来，原来是温暖的阳光从屋顶的瓦缝照进了昏暗的教室。这些光束照在教室的墙壁上，照在黑板上，照在老师和同学们身上。霎时，看着这些明亮的光束，感觉心里暖暖的，似乎可以御寒；感觉有一种希望和憧憬正在心头滋生，且越来越强烈；感觉老师的讲授和引导正在我们脑海里形成一种明确而强烈的意念， 且这种意念正在默默催生出一股强大的动力——扬帆启程，开启自己人生的征程。

因此，从小就对老师从心底里有了纯净的敬畏，尤其是存仁心、素养高的老师，我甚至觉得他们就是黑夜里的那束明亮的光，给你照亮前行的路，帮你驱逐内心的恐惧，使你实实在在感受到了前行路上温暖和自信。于是，我就觉得老师就是一束明亮的光。

上了初中接触到了几何光学，才对光的物理属性有了较为清晰的认识：比如光的定义、光源、光速、光的传播、光的反射、光的折射、平面镜、凸透镜、凹透镜成像原理等等。在这些物理属性中，对光速这一概念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比如，在茫茫宇宙中，光从太阳到达地球的时间大约是8分钟。可以直言不讳地说：太阳光是一种特别强大的能量。在茫茫宇宙中，地球这个蓝色星球极其渺小，宛如一叶扁舟，这个蓝色星球上的生物和非生物都离不开太阳光。

40年前，我初中毕业参加了中考，居然被师范学校录取，内心虽有不甘和郁闷，但我还是不情不愿地走进了师范学校的大门。尽管如此，在3年短暂的学习生涯中我还是老老实实学完了所有课程，并取得了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满意成绩。

师范毕业后，我被分配到了乡村小学任教。时光荏苒，岁月不居，转眼37年已悄然而去。

因为从小就觉得老师是一束明亮的光，自参加教师工作以后，每当看到孩子们那一双双清澈干净的眸子、那一张张淳朴懵懂的小脸，还有那一个个活泼灵动的身影，我就坚信了自己幼小时候的感觉：老师真是一束明亮的光，仁心、智慧和辛勤是光源，公正、善良和关爱的眼神是光束，这道光束引领和照亮着孩子们前行的路，温暖着孩子们干净、纯正的心田，抚慰着单亲家庭、留守儿童或特异家庭孩子心理上的脆弱。

尘封的记忆一旦被打开，总有一些珍贵而美好的东西。

曾有一段不算太短的时间跟我的启蒙老师同在母校工作，那种感觉非亲身经历者无法感同身受：鞭策、帮助、互勉和美好。老师她为人豁达，独具匠心，是一个民间艺人，其剪纸作品栩栩如生，花鸟鱼龙、窗花喜字更是一绝，作品曾多次荣获省市区剪纸类大奖，她是汉中市民间艺术家。那是一个夏天的夜晚，明月莹莹地挂在碧空，皎洁的月华洒在宁静的校园里，凉风从田野漫来，裹挟着淡淡的荷香。校园里的两棵爬柏凌霄正是开花的时节，这两棵爬柏凌霄是古树名木，据校史记载已经有五六百年树龄了。每天清夜里花落一地，能听到落花时“啪、啪”的声音，而第二天清晨又是花开满树，犹如红红的花瀑从树冠垂下来。

习习晚风中，住校的老师们月下品茗，畅谈闲聊。刚好小金老师过来了：短发，长裙，轻盈，她正好在月光里了。

“呀！小仙女来了！”一个中年老师笑了。

“你看人家这气质！”一个小伙赞叹道。

“别动、别动……”我老师一面拉住小金，一面惊讶地说，“你们看看人家这眼睛！像不像闪闪的星光？”

“就是星光！”老师们不约而同笑了。

“拿我取乐！”小金老师不好意思了，但明显有些暗自高兴。

我老师接着说：“内心纯正，干净！”

是呀，一个刚刚走上教师岗位的小姑娘咋能不纯正、干净、鲜活呢？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微风摇曳着檐下的两丛竹子，月光投下了斑驳的阴影。

我老师支起小餐桌，端出了几样拿手小菜、甜品，端出事先做好的“甜言蜜语”汤，这汤里有木槿花瓣。并给每人斟上一杯香甜的米酒。此时此刻，兴趣盎然，淳朴、真诚、友善这些人性的光辉温暖着每一个人。自然、和谐、友好的人际关系不正是一种充满正能量的圈子吗？生活和工作在这个圈子里的人难道不是一种庆幸和享受吗？

那年初秋，我陪表姐、表弟去鸡头关的山河观。在返回的山路上我回味着女主持的话：“在山里清净，与世无争，不嗔不怒，不念不执，粗茶淡饭，远比在家里好。”她的话表述了修行的真谛，将道家思想精髓诠释得深入浅出，也不失为生存和长寿的秘诀。难怪女住持看上去五十多岁，可她说自己已经八十多岁了。

沿蜿蜒山路返回，虽然是秋风习习，可依然暑热难耐。高天流云，青峰连绵，褒水如带，栈道逶迤。雄伟的石门水库大坝牢牢屹立于两岸青山之间，扼守住了褒水的雄浑壮丽。

渐渐地，流云遮挡住了强烈的阳光，表姐笑着说：“看，云挡住了阳光，上苍多庇护我们呀！”这简简单单的话语包含了深刻的修行哲理——奇迹往往出现在至善至真、至仁至慧者的面前。

忽然，我看到几束阳光穿透了云层，呈现出不可遏止的力道、照亮阴暗的强光和令人震撼的能量。见此情景，感悟良多。

2022年6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