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平仄仄云水谣

秦和元

福建南靖有个长教古镇，绿水宠着，青山拥着。2005年底，电影《云水谣》在此地拍摄后，她神异的美被世人知晓，蜚声海内外，很快成为国家5A旅游胜地，长教也更名为“云水谣”。

我们下榻的简氏民宿在怀远楼傍边，游览云水谣是从此楼开始的。

“怀以德敦以人藉此修齐遵祖训/远而山近而水凭兹灵秀育人文”，这对联揭示了怀远楼名字的两个涵义：一是楼主来自河北怀杨简氏家族，二是告诫简氏子孙要胸怀远大志向。虽然这是一座建筑工艺最精美、保护最完好的双环圆形土楼，但我们昨天看了田螺坑的“四菜一汤”土楼群和“中华第一奇楼东歪西斜七百年裕昌楼”，因此没有在怀远楼过多地流连忘返。

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古道行走，溯溪而上。不久，就看到了第一棵古榕树和第一道滚水坝。这坝也全部由鹅卵石堆筑而成，它坝而未坝，对溪水拦而未拦，只是抬高一些水位，形成落差。两排矩形的石墩露出水面，方便行人通过，水坝全没在水中。溪水从三四十度的坝坡流过，凹凹凸凸的鹅卵石使之成为一幅很宽的白花花的闪动的绫绸……看到很多人都在拍照，导游说，前面才是打卡的地方。

果然，走不多时就看到了第二棵大榕树。它像一把巨伞撑在一片开阔的河滩上。在云水谣景区的十三棵古榕中，比起那些七八百年的前辈，这一棵四百多岁的榕树，还是一个健壮的青年。它最独特，最壮实，最富美感：树高只有十四米，胸围却有十二米多，冠幅更是宽达三十四五米，粗壮的树枝不向上长，却横斜着向四周的远处伸展，像加过人工似的。这一顶宏大的华盖下，可以容纳数百人。

这里确实随手一拍就是美景图片，但我觉得最好的角度，还是古榕掩映下的第二道滚水坝，它像一架巨大的三角钢琴：粗壮的横枝是琴盖，双排石墩是琴键，哗哗啦啦的水声，是钢琴演奏的美妙乐曲，而远处的水车和古代建筑，则使景深的内涵更丰富。

学着年轻人的样子，从两排石墩上交错地蹦蹦跳跳地走过，感觉就像在钢琴键盘上激情地弹奏。美妙的乐曲又演化为平平仄仄的词曲。

古道上上下下，石阶高高低低，大水车慢慢地转动，都是时光老人在哼着平平仄仄的悠长的岁月歌谣。

“古树欹斜临古道，枝不生花腹生草。”两棵最古老的榕树就是岁月的见证。导游说，这两棵是公婆树，也叫情人树，它们不仅见证岁月，也见证久远的爱情。

这两棵古榕虬龙盘曲，比对岸那棵更遒劲。它们“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就像情人心相拥，手相牵，缱绻缠绵；就像久经沧桑而相依为命的老夫妻，形影不离，你搀扶我，我依偎你，同风雨，共寒暑，日升月落，地久天长。

别处的榕树多气根，长须飘髯，云水谣的古榕不一样，绝不给人留下胡子拉碴 、不修边幅的感觉，即使年逾古稀，也依然健朗，俊美，清秀，蓬勃旺盛。

继续溯溪而上。云水谣大桥上游，依然是鹅卵石古道，依然有古老的大榕树。我们弹奏着第三道滚水坝的键盘回到溪水这一边，游览了古街民俗，品尝了风味小吃。最后来到璞山村，重点参观了和贵楼。

和为贵——同样好的楼名，同样是一座奇楼。不仅因为这座楼是福建所有土楼中最高的，主要是“奇”在它建筑于一片沼泽地之上。走在院子中间，踩上去软绵绵的，跺一跺脚，成片的卵石便会酥酥地颤动，用一根细竹竿往下插，居然能插进好几米深。数百年来，经过多次地震，和贵楼依旧安然无恙。你说奇不奇！

单纯地观土楼，走古道，看巨榕，逛旧街，游老镇，别处也能做到；云水谣的奇妙，就在于把这些元素恰到好处地融入灵秀的山川和丰富的人文之中。悠长的古道、苍劲的老榕、神奇的土楼，清凌的绿水，幽远的青山，纯朴的民风，淡泊致远的文化氛围，还有电影里传奇的爱情故事和深情动听的插曲……所有这些，都是优美的语句，徜徉其间，如同阅读意境深远的诗词，怡情悦性，整个身心被荡涤，被熏染，被陶冶，一种梦幻般的超逸感油然而生。

江山图画赋云水。云水谣，不仅是一阕平平仄仄的诗词，也是一曲浪漫的歌谣。

（发表于2021年5月20日《湛江日报》，【人民网、人民资讯】转发）